霁月原本因那“石碑”而担起的忧虑被这新来的话题一晃,瞬间就呛了口茶水,她捂住嘴使劲咽了下去,这才放开了咳起来。
“怎么?”李轻河拿着糖葫芦走回来,“我不过就是去买个小零食,你就把自己呛死了?”
霁月接过糖葫芦:“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买这东西的都是孩子,一个一个闹腾得很欢,挤来挤去的,我也不能和他们抢不是?”他一掀衣袍坐下来,状似无意地问,“你在听什么呢?听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一些市井花边罢了。”
李轻河低了低头:“哦。”
仿佛什么都没发现。
“对了,我刚看见外边有热闹可看,要不要去凑一凑?”
“热闹?”霁月来了兴趣,“什么热闹?”
“距这儿不远处有座城隍庙,都说那庙灵得很,你瞧外边车马喧嚷,多的是邻镇赶来上香火的。怎么样,有兴趣吗?”
虽然并没有什么想要祈求的事情,但大约小女儿家对这些许愿相关的事情总有兴趣,霁月也不例外。
于是,她咬着糖葫芦含混不清道:“那便去看看吧。”
李轻河起身结账,带着她离开茶肆。
只是,离开之前,他瞟了一眼正在说话的那桌人,眼底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城隍庙外,行人往来不绝,冲散了原本浓重的香火气。霁月和李轻河跟着排队的人领了香烛朝庙里走去,可蒲团和香案边上全是人,他们凑不过去,便拿着香烛在边上等。
李轻河站也站不直,歪着身子用肩膀碰了霁月一下:“你想许什么愿?”
霁月想了想:“国泰民安,万事顺遂。”
“够无私的啊。”李轻河笑了声。
“那你呢?”
“我?”李轻河歪歪头,随口扯了句,“就希望转行顺利吧。”
霁月皱眉:“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糊弄我?”
“我糊弄你?怎么说我这个答案也比你那个要听起来可信些,怎么就成了我糊弄你了。”
霁月认真道:“可我的确只有这一个愿望,别的想不到了。”
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从小到大,她生活在一个富足的环境里,着实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靠祈愿才能实现的。
“哟?我以为你们这样的小姑娘会祈求姻缘才对。”
霁月的脸先是一红:“你说什么呢!”
随后转过身,她轻轻眨眼。
一下之后,霁月的双眸渐渐暗淡,脸也慢慢白了下来。她开口,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种事情,我定不了,天也定不了。”
天家贵女,即便是正好天真的年纪也已经懂得比别人多太多了,她的亲事是一项流程,是在有限的选择里挑一个最合适的伴侣。
也许那样不坏,父皇宠她,选的应当是个门当户对、才貌俱佳的人。可这里边有没有感情、有没有真心,便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你知道祈愿是什么意思吗?”
霁月正恍惚着,李轻河倏然凑了过来。
“你赌过彩头吗?祈愿是一项不需本钱的博彩,若能被上苍听见,若能够获得垂怜,那样自然很好,但就算没有,你许一个也不亏。”
他把自己手里的香烛递给她:“喏,我的愿望给你,你可以许两个了。一个国泰民安为天下,一个执手之约为余生。你到底还是个女孩子,胸怀博大是好,但也得为自己考虑。”
霁月听得愣怔,任由他把香烛塞在自己手里。
“哎,你看,前边的位置空出来了!”
李轻河眼尖,占了最中间的蒲团:“快来!”
庙里香火袅袅,四周雾气袅袅,一层一层的烛台上有火光闪烁。分明哪一样都能分去她的目光,可她偏偏像是魔怔了,周遭所有在她眼前都成了空白。
广袤天地里,她只能看见他一个人。
这一刻,霁月就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顺从着便走了过去,许了一个有些荒唐的愿望。那个愿望,便是他口中那句“执手之约为余生”。
等到霁月许完愿再起身的时候,一个不留神被身后的人绊了一下,李轻河连忙扶住她。
“喂,想什么呢?”
眼前晃来晃去的一只手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霁月脸上一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想了些什么。
也不知是气是恼,她欲盖弥彰道:“总之没想你!”说完便自个儿冲了出去,在躲着什么似的,礼仪啊什么的都不要了,只顾着埋头向前,走得飞快。
而李轻河满脸蒙。
这是又怎么了?
他又惹着她了?
三)
接下来的时间,李轻河和霁月,一个在前边走着,一个在后边跟着,两个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思相错走成了前后排,注意力却都在对方的身上。末了,还是李轻河先忍不住,上前与她走成了并肩的一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