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错了就得认,谁做的谁认。
可师叔没听我,只继续讲他的。
我寻了个气口插进去:“其实那块玉石……”
师叔依然充耳不闻。
咋回事啊?想说句实话认个错怎么这么难?
我心底一横,声音也大起来:“师叔,玉石是我打碎的!”
师叔终于停下来。
在座满堂,包括在站的满堂,大家都目瞪口呆地望向我,包括一脸不可置信的苏妄。
四周鸦雀无声,静得连枯叶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良久,师父开口:“阿岁,我知你平日爱惜师弟师妹,但你……倒也不必如此。”
不是?你们从哪儿知道的?你们知道的这些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倒也不必如此?我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说了句真话。
“可是我……”
“好了。”师父打断我。
没由来地,我有些恼,又有些怕。
恼无人信我,怕前事反复。
“昨夜,你门外的禁制未有波动,阿岁,你根本没出过门。”引瞭长老掐指,继而开口,“你是怎么隔空打碎的玉石?来,你且说说看。”
北萧山名门大派,山内无数部门,而引瞭长老负责的便是北萧山全处禁制。
“我……”
我想反驳,又不知该怎么反驳。难道我要说我死过一次,现下是重生回来,空间秘法出了差漏,门内的禁制检测不到也正常?
我茫茫然,无意义地抬头,恰好对上苏妄的目光。她眼睫一颤,好似觉得意外,很快便低下头不再看我,只躲避的动作有些明显,叫我摸不着头脑。
也不晓得她在躲些什么。
话既然起了头,该说的总要说完。
“其实昨夜……”
“阿岁,刑罚堂审,休得胡闹。”
但师父只一句话就喝停了我。
往日里,我是最听话的一个,可今日师父发话,我却想要反驳。
认错这条路被堵死了,我脑中转了个弯儿,想到一个新法子。虽然不大稳妥,但这种情况下我也不奢求别的了,馊主意也是主意,不如试试?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朝着师父行礼,继而起身:“我有困惑,想问师父师叔。”
在场没有人知道我想做什么,感觉到身后弟子们疑惑的目光,头皮发麻之下我也很想退回去窝着,可念及上一世山门情状,我深吸一口气,到底是挺了下来。
师父师叔们对视一眼,抬袖向我:“你说。”
“祖师在时,唱晚湖边,昆西书阁藏书千卷,被大火烧毁近半。”我咬牙问道,“当时看守书阁的弟子所受何罚?”
身后弟子面面相觑。
这件事情真伪难辨,因为书阁乃重地,建材为石料,不易着火。再说,即便走水,在它边上就有个湖。这种条件,真能失火一夜而不被察觉?即便祖师厚道,看守弟子真能被宽恕而不获罪罚?
这里边疑虑重重,可信度并不多高。因此,许多人私下都将它当成是北萧山自己发出去的公关文,以此证明自己门派多么宽容,多么重视人才。
将这件事拿出来举例,我也知道自己是有些过分,有些打长辈的脸。
按理说,我不该这样。可没办法,若真将过往重来,苏妄由此受了欺辱,变成魔头回来血洗师门,那不更完犊子?
我长篇大论,中心是以人为本。其实这些话我自己都觉得瞎,师父和师叔伯们却也信了。我一边庆幸一边纳闷儿,怎么,原来我们师门里的长辈这么好骗的吗?
只不过,旁的责罚能免,降级却没逃掉。苏妄本事高,入门小考便是榜首,是破例录入的内门弟子,此时却被四师叔领去换了一身浅灰色衣袍,那是外门弟子的衣服。
我隐隐有些担心,虽不是全然相同,但结果还是和从前贴合了一半。即便我这样搅乱堂审,她还是被降了级。
修道之人都是很信因果的,如今的因已经种下,那来日呢?是不是北萧山注定难逃一劫,苏妄仍会叛逃,北萧仍会灭门,结局也不会有变化?
完事之后,众人散去,我单独被师父留下,让他骂了一顿。我一边担心一边沮丧,一边还要安慰自己,好歹是有改变的,好歹没有了责罚。
只是很奇怪,在师父骂完我之后,四师叔进来。
她面上凝重,对着师父轻一摇头,仿佛在示意什么。
“没有?”师父皱眉。
四师叔望一眼我,又望一眼师父,肯定道:“没有。”
我站在一边看着师父师叔打哑谜,心里全是疑惑。
师父沉默许久,负手而立,忽然生出满面愁容,也不知道是在愁些什么,许久才转身向我严肃道:“玉石一事,今后切不可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