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流所,整日混挤一群鱼龙,玩的乌烟瘴气,更值梅雨夏日,只肖待上半日,便里外沁了一身的浊气。
见被识破,奚霁林也不狡辩,只尴尬笑笑,伸出两根手指比在面前,“就玩了两把。”
这说辞奚昕然自是不信的,没好气的将他衣襟放开,照势朝后推了一把,“我跟你说过几次了,少去那种地方,你怎么就不学好呢?告诉你,再让爹把你抓住,少不了你一顿打!”
奚霁林分明还想说些什么,只听木香在门外廊下低唤了一声:“周姨娘。”
“昕然在屋里吗?”有一温声由远及近,徐徐传来。
“大小姐和少爷在屋里说话呢。”木香应道。
随着应声落地,只听门声响动,自门外迈进来一位妇人。
妇人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却在见到屋里的奚霁林时脸色一暗,连声调也变得冷了许多,“今日一整天不见你人影,跑到哪里去了?”
随着娘亲责骂,奚霁林心虚站起,下意识的绕到奚昕然的身后去。
“姨娘,这个时辰你怎么过来了。”奚昕然与身后的人配合默契,她自椅上站起,手掀珠帘迎了出去。
“晚饭见你没吃多少,便切了些甜瓜给你送来。”周姨娘顺势将一盘削好皮的甜瓜放置于八仙桌上,碟侧还安躺了一只精致的细银叉。
经她这一打岔,周姨娘好似忘了里间还有个人,奚霁林就势悄然躲到镂空的雕花门后,细听二人说话。
奚昕然亲自给周姨娘斟了杯茶,二人围桌坐下。
“方才晚饭时见你脸色就不大好,当着夫人的面儿我也没细问,你当真是要将这门亲事退了?”
她要退亲这事儿,府里知道的不多,倒是没瞒住周姨娘。
周姨娘本是奚昕然母亲的陪嫁,自当年一同入了奚府后便抬了姨娘,不久便生下奚霁林,奚昕然是被她一手带大的,视如己出,有些事奚昕然亦不吝与她讲说。
“今日入宫就是要同姑姑说此事的,但是姑姑没让,说让我再等等,只说祝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此时退亲,传出去倒显得我如何。”她只说这些,并非说她今日是如何在三皇子和祝珣面前丢人现眼。
听闻,周姨娘点点头,“这倒也是,外面的人舌如刀剑,都不知是祝家公子有错在先,反而会说你的不是。不过依我看,这亲早晚还要退,祝家死的死病的病,还不知是犯了什么阴事,你嫁过去,不是害我们担心吗。”
“祝家三公子模样是不错,年纪轻轻的便官至大理寺卿,父亲又是当朝重臣,可他这人......”
接下来的话周姨娘没有顺着讲下去,反而是抬眼打量奚昕然,此时的她未施粉黛,肤色白透,若剥了壳的荔枝,三亭五眼似画笔描出,一寸不多,半寸不少。长眉似柳,不描自黑,一双明眸圆大,透着股灵气。
这般女子,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前来提亲,偏就那祝三不开眼,不咸不淡亦不冷不热,甚至归京后不先来拜访未来岳丈,反而一头去私会旁人,至今也没个说法。
越想越气,周姨娘便也接起方才的话头又道:“依我瞧,也就那张脸能看,可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这倒不假,当初奚昕然也是看中了祝珣那张脸,从前因为三皇子表兄的关系,时也常得见他,但二人并不相熟。
彼时于京中,祝珣的确也是京城众儿郎中的佼佼者。奚昕然的心中,也只有这般样貌的郎君配得上她。
如今祝家出事,若说她心中没一点膈应也不大可能,更何况祝珣对自己又这般,何苦受罪。
得早日脱身才是正当。
“我知道了姨娘,待寻个合适的时机,我再入宫去同姑姑讲说。”气闷一日下来,她要照比先前冷静许多,倒不急着退亲,大意还同姑姑所想一般,也想着再给他一次机会。
毕竟,京中似他那般模样气韵的小郎君很难再寻出第二个出来。
虽说脸不能当饭吃,可每日瞧看着,倒也赏心悦目。
周姨娘不晓得此刻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只道:“对了,夏日里天气闷热,夫人苦夏不思饮食,这明日就是十五,夫人说明在让你代她去庙里烧柱香。”
奚昕然的母亲一辈子娇弱,冬日畏寒,夏日怕热,奚昕然见怪不怪,且代她烧香也不是一次两次,正好也想出门散散心,且应下。
“时辰不早了,你将这些甜瓜吃下,早些休息。”周姨娘又将果盘朝奚昕然眼皮子底下推了一推,随后起身,目光瞄向镂空雕花门后,冷言道,“你还要在这待到何时?”
门后的人挪出步子,怯生生的朝前行来。
奚昕然余光见了,笑意不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