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母彻底没了脾气,叹道:“便是知道你靠不住我才想着给你妹妹找个家世好的,护得住她也能护住你,岂不好?”
她也有自己的考量,“你姨娘家的大姐姐在宫里做娘娘,往后……她是宝玉的亲姐姐,又喜欢你妹妹,再没有比这门亲事更好的了。梅家底子薄,便是他考上,熬多久才能出头?”况且再怎么熬,能越过有皇妃的贾家?
“你不要盯着冒尖的林家哥儿看,他后面的才是大多数呢。”王夫人头一个哥儿奔着科举去,最后只落得一个熬坏身子的下场,国公府里的公子尚且如此,何况是寒门小户?她可不敢拿女儿的一生去赌一个飘渺不定的未来。
而宝玉就不一样了,不论如何世家大族里日子不坏。
“咱们有现成的饭吃,做什么要辛辛苦苦的去地里找菜?”
薛蟠听得眼冒金星:二叔说的有理,他母亲说的也很对的样子,着实为难死他了。
“随便你们怎么弄,我不管了!”他脾气上来,烦躁的扔下一句就想跑。
薛母忙唤住他:“蟠儿,你且等等。”
“?”
“难为你二叔为宝钗着想,他对咱们娘儿仨没得说。我这心里总过意不去,谢来谢去倒生分了。”
她想了想道:“蝌儿那孩子还没说人家罢?适逢上月那边大太太的侄女儿上京,她家虽没落了,但姑娘却是一位极恬淡自守的好孩子。我心里喜欢得紧,只说给你恐怕你这个孽障亏待了她。倒是蝌儿不一样,人品相貌与那姑娘都配得上,想来是一门上好的亲事呢。你之后与你二叔提一句,他若有意我便去探探大太太口风。”
这姑娘名叫邢岫烟,正是邢夫人的侄女,此前一家人上京来投奔邢夫人的。
薛母笑道:“说来她也是你琏二哥的表妹,有这个关系在,咱们两家亲上做亲再好不过的。”
薛蟠头脑简单,听到这话如何不喜?闻言拍手不已:“这确乎是好事啊,不想蝌儿的缘分竟在这里,我明儿就同二叔说去。”
次日他便颠颠的跑到薛二叔家,如此这般将薛母为薛蝌说媳妇的事讲了,“我妈说那可是一位好姑娘,很配得上蝌儿的品格呢。”
薛二叔先问:“我与你说的那事你母亲怎么想的?”
“她说妹妹还不急呢。”薛蟠按薛母教的干巴巴道。
薛二叔明白这是回绝的意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罢了,大嫂不愿意就算了。
至于那位说给蝌儿的姑娘,薛二叔看了眼面前高高壮壮的侄子,论理也该先为蟠儿娶妻,真那般看重哪里还有薛蝌的份。
他不愿将人想坏,但大嫂恐怕对自己为宝钗选这样一门婚事不满了,转眼便用蝌儿的婚事回敬。
薛二叔与贾政交好,对那边的情况有所了解,虽没见过她说的邢姑娘,却见过邢姑娘的爹邢忠。
说到底他与邢夫人算不得一母同胞,大嫂口中“与贾赦亲上做亲”要打很大一个折扣。这些还罢,最重要的是邢忠不成器,为蝌儿找一个酒糟透之人做岳父他是万分不愿的。
薛二叔神色淡淡,正想拒绝时薛蝌推门进来。
薛蟠见了堂弟高兴道:“蝌儿,你这几日在做什么?总没见到人影呢。阳德门外结冰啦,明儿个同我们一块儿去那边滑冰嘛。”他手舞足蹈的同薛蝌形容滑冰有多刺激,“……拖床上面铺上垫子,前面三个人拉起来——咻,跑得飞快,孙猴子腾云驾雾也不过如此罢!”
薛蝌不过十五岁,却生得英俊疏朗、身姿修长,好一个俊俏儿郎。加之一直帮父亲管事,身上自有一种笃定沉稳的气质,站在薛蟠旁边比他还像个哥哥,闻言不由得笑起来:“明日不成,年下正忙,改日腾出时间我再约大哥。”
“好吧,唉,蝌儿你就是绷太紧啦,整日忙生意比二叔还像个老头子呢。”薛蟠在薛二叔冷淡的目光中脖子一缩,讪讪闭嘴。
“大哥今日就在这边用饭罢,厨下炖的嫩羊羔肉,还有一样暹罗来的小香猪呢,可有趣,大哥看看去?”
薛蟠闻言来了兴趣,巴巴的跑到厨房看新鲜。
待他走后薛二叔看向儿子:“你将蟠儿支出去做什么?”
薛蝌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问:“父亲,来时在外面听到你们说起邢家的姑娘?”
薛二叔心念一转,惊奇:“怎的,听你这意思你竟见过那位姑娘?”
薛蝌耳根红红的点头,“此前她来恒舒典当棉衣……”他说到这里眼里透出一点怜惜,“后面我才知道她是荣府大太太的侄女呢,不想过得这般拮据。”可见邢夫人对这个侄女并不怎么看重。
住在荣府里好比身处锦绣丛中,缺钱了随便求助哪个不能弄到花用?难得这位姑娘有困难自己解决,不向别人伸手,婶子此番没看错,这是一位安贫乐业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