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进永安巷时,住在附近的衙役们纷纷过来帮忙,这个帮修理一下旧桌椅,那个帮打水储满水缸。包括先前在大理寺门口凶桑云的两个。一个叫阿岳,一个叫阿忠,都尽了份力,将桑云的生活打点妥当。
桑云是个爽快人,见大家都这么帮自己,拿出余下不多的钱,请大家喝酒吃肉。
阿岳和阿忠这对兄弟特别惭愧,虽说,在大理寺门前为难她,是许大人的意思。眼下帮她的忙,也是许大人明里暗里的意思,他们只是依照吩咐办事。不过,人家姑娘不计前嫌,还掏出家底来请他们吃饭,这要如何过得去?
于是,阿岳和阿忠吃人嘴短,日常生活里,帮起桑云来,更是尽心尽力。甚至,当张敦礼搬进来时,这俩兄弟一直考察他的一言一行,确认他是个正人君子后,才放心叫他和桑姑娘同住。
只是这两日,衙役们都早出晚归,很难打照面了。
这一日清晨,张敦礼正在温书,桑云还在梦中,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响起。
桑云应了声,简单梳洗后,打开门,看到阿岳一脸焦急。
“桑姑娘,出了个命案,许大人让你去办差。”
听到许大人的名字,桑云眼前一亮,再听到「办差」,她忙回屋,披上外衣,出门道:“去哪儿?快走吧。”
桑云做事儿雷厉风行,一点没有寻常小娘子的婆婆妈妈,再加上深秋露重,她睫毛上沾了水汽,更衬得她明艳动人,阿岳有些看痴了。
“咱们怎么走?”
直到桑云在他眼前挥挥手,阿岳才回过神来。
“大人给你安排了马车,我来驾车。”他回道。
“好嘞。”桑云边走边好奇,“死的是什么样的人?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阿岳答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女人,做妾的,死因……死因我也不知道。”
死因太过怖人,阿岳不想吓到她。
马车一路疾驰,在李家停下。
桑云看到门匾,有些狐疑,听阿岳介绍了李家主君的来历身份后,心中窜出一股子兴奋。
从前在蓬莱,她见过最大的人物就是知县,刚来汴京没几日,算上这次,她就跟伯爵府邸打过两次交道了。
许遵今日是一身月牙白的常服,站在庭院中,和手下交代着什么,抬眼看到桑云,过了片刻,才开门见山道:“李家女眷颇多,我们都不便入内,你且一一盘问,在十三日至十五日前的这三天,她们每一个人每天做了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即可。”
说完,许遵令人备下一副纸笔,交由她。
“女眷再多,闯入后宅不雅,难道不能请去大理寺问话么?”桑云接了纸笔,但很好奇。
钟大刚要开口解释什么,许遵却轻咳一声,“要你做便做。”
桑云应了声「是」,便跟着引路的婢子往后院儿去。
钟大看着桑云热情高涨的背影,有些于心不忍,“公子,李家的这些女眷……可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呐。”
“她需要多历练,不然总以为各个都是好人,哪天被吃了就不知道。”许遵闷声闷气地回了一句。
钟大品砸出公子话里有话,愣了半晌,才想起前两日阿忠向公子禀报那位张姓书生与桑姑娘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事儿。
原来……自家公子这是吃醋了呀。
另一边。
桑云被引至李抻的正妻房氏的院子。引她来的婢子已经通传了是大理寺的人,房氏还是硬生生地叫桑云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敞门迎接。
房氏年纪约摸三十上下,体态偏丰腴。虽是不年轻了,肌肤倒是保养得不错,不似乡下这般年纪的女人,满脸褶子。不过,因她态度傲慢,桑云对她第一印象很差。
“哟,大理寺还真有女人办差呐,我以为他们跟我说笑呢。”房氏懒懒地打量桑云,“有什么话你直问吧。”
“十三日至十五日前的这三天,你每天都做了什么事情?见过什么人?你还记得吗?”桑云也摆足了架子,摊开纸笔,打算记录。
房氏定睛又看了她几眼,突然朝她勾手指,“你过来。”
桑云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房氏的目光里透出强烈的厌恶,但仅仅是一瞬,又恢复寻常。只是,这抹厌恶还是被桑云精准捕捉到了。
桑云还在奇怪为何她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耳边就听到她说:“我每天都赏花、点茶、看账本,不只是十三日、十五日,每日如此。”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但桑云还是认真记录下来,随后又听到房氏接着来了一句:“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这些乡巴佬,没见过什么,所以巴巴地这么辛苦。”
桑云放下笔,抬头与她对视。房氏以为自己激怒了她,目光里的得意与傲慢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