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你,你也一点都不习惯。”
“我失忆了,你也说没关系。”
“……”
裴弋头疼地伸手按了按眉骨,他从前听说过身边兄弟抱怨,说吵架时,女朋友总是完全不讲道理。
他从前听了嗤之以鼻,因为他有一个完全善解人意的老婆。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也会见到,程栀的这一面。
于谈判场上无往而不利的裴弋第一次产生有口难辩之感。
他定定看着程栀,苍白没有血色的唇瓣一开一合,宛如寻常情侣或是恩爱夫妻一般毫无防备地对他怪责着条条罪状。
语气娇软,理所当然,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复显得越发委屈。
是与他印象中从不会主动袒露心思、从未与他交心的太太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这一面他从前未有机会窥探,而在失去记忆下意识将他当成了唯一信任的人之后展露出来的这般模样,才是程栀的真实性情?
裴弋眼眸闪了闪,一瞬间,脑中思绪翻涌,但也不过过去了短暂几秒。
他动作自然地取过一旁的椅子,坐在床边,“没有不喜欢你。”
一句话,止住了程栀仍在不休的控诉。
他倾身拂去程栀眼角的泪花,轻声道:“是因为你完全失去了我们相处的记忆,如寻常夫妻一般亲近的话,我怕你不习惯。”
“至于凶你,不关心你,不想陪着你?”
“程栀,有点血口喷人了。”
他看着程栀刚刚哭过后,显得尤为透彻明净的双眼,声音也不自觉地放缓。
“我们的婚姻不会破裂,只要你还愿意。”
短短几句话,程栀觉得自己心情瞬间飘飘忽忽坠在云端。
虽然是她意料中的反驳,她这般作态,无论出于何种考量,裴弋应该都不会和她说出他们的确原本将要婚姻破裂的事实。
但她没想到,竟是比想象中更要好,好到像美梦一般的回答。
她看着裴弋一双素日冷淡锐利的眉眼掀开浅浅的笑意,仿佛做着承诺。
只感觉耳际泛起了热意,这是什么意思?
是为了照顾她此时记忆紊乱的病情?
为了偿还三年前程家出手相助的恩情?
亦或者真的是,三年婚姻,到底对她有几分情意,至少觉得她是一个合格的夫人?
理智告诉她裴弋应当只是,就像大人哄小孩一般,随口一说。
但是,她恨不得拿出手机将这几句话录下来。
“噢,噢,好的。”她胡乱应着。
“如果你也喜欢我,我才不会想离婚呢。”她手指紧紧攥住了被下的床单,半真半假地说出口。
“嗯?”裴弋扬了扬眉。
“程栀,你这失忆,一醒来担心我不喜欢你,倒是不担心你自己原来不喜欢我?”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胸前一片水迹干涸,却仍将衬衫印得皱巴巴的,可凌乱的衣衫却越发将他衬得清贵出众。
程栀没有犹豫,理所当然地回答:“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可能和不喜欢的人结婚。”
第七章 (修)
程栀说完这句话后,久久没有得到回应,终于还是忍不住抬头去看裴弋的反应。
她悄悄抬眼,对上一双面无表情时甚至带了点寒意的眸子,漆黑、深邃,认真地垂眸打量着她。
注视到她回望过去,才意味不明地泻出一丝笑意,好似愉悦,好似嘲讽。
裴弋坐直身子,姿态却更显放松,“原来如此。”
程栀收回目光:“反正我都忘了……我瞎说的……”
“说出的话怎么能反悔?”裴弋打断她。
“既然以前的你喜欢我,那现在的你,也不能让我吃亏吧。”他定定看着程栀,眼里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程栀呼吸一滞:“那你呢?”
裴弋把玩着手机,修长的指节在机身漫不经心地敲着,听到程栀的回问,冷淡的眉骨散开温意,笑得勾人:“我又没失忆,但是得努力让太太再喜欢我一次。”
他在那个“再”字上咬字分明重了三分。
程栀慌乱地收回目光,觉得觉得有什么,似乎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裴弋,未免太过配合了?
她正想着,手里被塞入什么冰凉的触感,正是她那经历了一场车祸、却仍顽强苟活着的手机,只屏幕边缘裂开了几道缝,还能正常显示。
“玩十分钟?”裴弋清冽的语调仿佛在公司发号司令。
程栀压下心绪,微微瞪大了眼:“十分钟够干什么?”
“程栀,脑震荡不能多接触电子产品,给你手机是让你报平安,或者,直接我帮你联系?”
程栀语塞,她找不到话反驳,便道:“你不要这么凶。”
反正以往端庄夫人的路也没走通过,她索性做回自己,不想再那般压抑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