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栀回以了一个信任带着甜意的微笑。
看着裴弋说完和医生出去,显然是要就后续治疗再商量些什么。
无人看见她交合手指紧缩的力气甚至泛了白。
果然,如她所料。
她喜欢了裴弋近十年,结成夫妻作为裴弋身边最亲近的人三年,哪怕永远是单方面的注视追逐,也足够她了解,裴弋是个怎样的人。
负责与担当,绝对是其中算是普通却又最是原则的特质。
这种负责与担当,体现于裴弋自高中到大学、创业至今的方方面面,自然也会体现于与她的这段夫妻关系之中。
因为这场车祸,原本约定的离婚还未走上程序,她与裴弋的夫妻关系仍在延续有效当中。
既然如此,作为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且在她车祸记忆紊乱期间,裴弋自然大概是愿意配合她、敷衍一二。
但不知为何,猜测落实,程栀却只觉得心上一片酸涩。
想着自己这般荒唐的举动,实属过分。
裴弋是上辈子倒了什么霉,一而再再二三的被她算计?
三年前,她趁人之危,在潜川被各大势力虎视眈眈风雨飘摇之际,提出假意联姻的建议。
三年后,协议到期,她又借着对裴弋人品品性的自忖了解,处心积虑,反悔无信。
她也觉得自己实在卑劣,但,这便是最后一次了吧。
她只是实在觉得委屈,实在觉得不甘,纵使所有人都知道爱情没有道理可言,真心更是无可自控。
但是,书上说,有志者事竟成;古人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尽管这三年似乎验证了无用,她也准备放手,给自己留下最后的体面。
可偏偏,为什么,裴弋的答应离婚,她以为的那般无谓的态度,可能却是因为对另一人的渴求倾慕?
在车祸那刻听见的消息彼时没有来得及反应,但在醒来的第一秒便充盈了整个大脑。
程栀发现自己竟清楚记得夏潇瑶最后说的每一个字。
“我说裴弋为什么这么迫不及待和你离婚呢,”
“裴弋高中时有个小青梅,他喜欢人家……”
“我听说,常玉芷马上就要回国了!裴弋肯定是还想着心里的白月光,这才迫不及待想着要和你离婚!”
原来,这才是裴弋要和她离婚的真正原因?
哪怕理智告诉她,离婚是她提的;当初的协议是她拟的;决定放手的也是她……
裴弋在三年婚姻中无有任何过错。
但是,她耳畔回荡着这几句话,在宛如针扎的阵痛生疼的脑海间,仿佛重锤轻敲,将疼痛加剧、绵延。
然后,听见伍原那句:
喜欢便喜欢,有什么难以承认的?
既然无法放下便不要放下,这么轻易放弃可一点都不像你。
所有的猜测交相贯连,盖棺定论。
饶是程栀这三年习惯了伪装,习惯了面上云淡风轻矫饰情绪,将猜测串联的那一刻,仍是不可自控的怒意上涌,翻涌起无边的委屈与酸涩。
他们还未离婚,裴弋的朋友竟就劝着他去寻心中的白月光?
无法放下便不要放下,她便是无法放下,她偏不放手去给裴弋成全。
于是,极力掩下心绪“醒来”的那一刻,她鬼使神差一般,做了假装记忆紊乱的决定。
目前看来,似乎还算成功。
只是一个谎言,便得到了裴弋愿意陪着她养伤的承诺。
她再试一次,最后一次。
如果还是不行,她再,彻底放弃。
第六章 (修)
短短几个小时,从原本下定决心离婚、到得知“真相”、车祸、手术,醒来后决定再争取一次……
程栀不是觉得不累,但从心底而生的亢奋、不安仍未消退。
她不是专业的演员,和裴弋结婚的三年,日日夜夜扮演着一个得体端庄的模范夫人。
而从今日开始,她又为自己选了一条新的路,却是日日扮演一个失忆者。
闺蜜夏潇瑶曾经问她,这样不累吗?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怀揣着靠近心上之人的欢喜,大抵总好过漫长不见天日的暗恋的苦楚。
那今日呢?
她不由想到从方才知道她失忆之后,只是微微表现出诧异,行为举止便不再见有异样的裴弋。
略微怔忡,她做的一切,真的有用吗?
办什么住院手续,以这个理由搪塞她,裴弋是不是想现在就请上最好的医生,赶紧让她恢复记忆,巴不得甩了她?
程栀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直到病房的门再次打开,她抬眼望去。
“你回来了。”她轻声说。
裴弋“嗯”了一声,看见她的时候却不由愣了愣,“怎么哭了?”
程栀愣了愣,她什么时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