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哈哈大笑,“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词啊?”
戴岳心中暗暗给城中的说书先生记了一笔。
齐云山山中空寂,羊肠小路向上漫延进枯木山石中。灰色墙面很是肃穆,道观前有小童子在打扫,观并不处在平处,越往里走坡越陡,似登山一般,有时还要上几处台阶,弯弯转转走过假山林石才看到最中心的主观。
李慕白就坐在观上前面的大片空地上,巍峨道观在他身后,香炉里的香微微袅袅,飘进云霄,灰色鹤氅衣袖从桌榻上垂落在地,他拄着额头漫不经心的翻着《淮南子》,桌上还散落着《道德经》,《老子》,《黄帝内经》等等,永王在他身后,拂尘一下甩在他背上,“用心!”
旁边小道童偷偷抿嘴笑,慕白师兄天天走神发呆,像一只呆呆的大鹅,又一只拂尘甩向他,“庄重!”
这块位置好,可以说一览众山小,若眼神再好点,就能穿过古木看到上香的香客,一个个缓慢移动的小黑点,很多时候他都会站在这发呆,来的人不多也不少,比不上僧客爆棚的白马寺,简直是香火多得要流油,他挺直背,听见骨骼归位的脆响,接着看《淮南子》。
青龙观总是给人有些隐匿的感觉,好像它并不在乎你来不来,但是你想去了它就在那,再从道观的走势到传闻在观中却从来没有人见过的永王,青龙观给人是神秘的。观分前后两部分,前部分香烟缕缕,听众生疾苦,看人世百态,后部分人迹罕见,陡峭嶙峋,与世隔绝,唯一能看到人的就是现在他读书的位置。
有雕从远处猛冲过来,体羽暗栗褐色,背面有金属光泽,纯白玉爪稳稳抓住石栏,这是一只海东青,腿上系着信筒。
待永王卸下信筒,海东青就挥着翅膀迅速扎进空中,一刻都不多留。
信筒封口处用细线紧密缠绕着,再漆着细密一层黑色火漆,光是打开就要花费一些时间,信纸是素白硬纸,很贵,上面字不多,可永王看完却深深吐出一口浊气,仿佛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他说:“你师姐要来小住,你去接她。”
李慕白细细思考,这么几年关门弟子就他一个,他哪来的师姐?
他想着,石阶上少见的上来了二人,前面一个引路的小道童,那二人一个年老一个年少,年老那人像归隐仙人,周遭似有仙气环绕,年少那人,如冬青柏树身姿挺拔,一双眼皎洁透亮。
蓬莱岛二仙,年长为师父,号渺山,年少为弟子,号飘尘。
永王快步过去,扶住老人,有些埋怨,“您怎么自己走上来了,您到了提前跟我说一声啊。”
老人拍了拍他的手,笑得慈祥,“烽昇啊,数年未见,你也老喽,趁着我还能动,不必大费周章。”
身边年轻人对永王微微恭手,“见过憩光道长。”
第126章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石阶上又上来三人,岷山师尊暇光和弟子南柯子,还有一个娃娃脸的弟子跟在身侧,那师尊走路很快,一身正气,让人一下子想到一句话,‘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
他额头是汗,看得出他很着急,快步走过来便问:“君就到了吗?”
永王笑了笑,有些宽慰道:“现下还在路上呢,今夜就能到。”
暇光师尊重重吐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气估计只有看到她人才能吐出来,现下积压在胸膛,如鲠在喉,等他缓过气来才看到身边站着的两个‘仙人’,他一愣,后恭手做礼,“暇光见过渺山老人。”
渺山老人看着他只是笑,眼中是欣赏,“果然龙凤之姿,不愧是金武的正道。”
李慕白看着他们寒暄着并肩走进道观,并没有人理他,他好歹也是憩光道长的亲传弟子好吗,可说实话他看着这些德高望重的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激动,修道的人,欲望很低,他接着翻看他的《淮南子》。
永王出来又一拂尘,“还不去接你师姐!”
他苦着一张脸,您老倒是说去哪接啊。
永王扔给他一张纸,甩了一下拂尘,“入夜后封锁进山的所有路,路上一定要谨慎,莫要惊动旁人。”
李慕白看完那张纸就揉碎散尽风里,他跳起身,抖了抖膝盖上的褶皱,有些故意的问:“师父,我这书,今天不读了?不好吧。”他这书在永王惨绝人道的要求下可是不管晴天暴雨,一日都没断过。
皮痒的样子气得永王又举起了拂尘,一声气正声圆的滚响彻山间。
身边的小道童又偷偷笑了起来,慕白师兄真是坏透了。
又一拂尘拂向他,“庄重!”
永王气呼呼往观中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逆徒啊,全都是逆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