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气派,他摸了一把石狮子入了府,将军在花厅榻上坐着,他进去时就看到一个十分高的人背对着他在看书,看的是山海经,有些奇怪。
“坐。”戴将军合上了书,开门见山的问:“你跟着周姑娘做什么?”
这是一个很英气的人,年长不了他太多,却周身自有气场环绕,沈九州细细打量着他的眼睛,父亲说,看一个人要看眼睛,他所经历的动荡变革颠沛流离全能体现在眼睛中,有些人目光浑浊,有些人眼神呆滞,还有些人高高在上麻木不仁,而戴将军有一双干净的眼睛,清亮得晃人心,沈九州不太明白,遭遇到那种变革后怎么还能有如此眼神,他不过逃亡数月,眼中已经满是疲倦。
他说:“将军,乐清有人通倭寇,只有我逃了出来,父亲让我过来找你,让我把事情讲给你听。”
戴岳皱起眉,微微前倾身,拿起了他的刀看向刀柄,沈万晟,拇指从铜刻凹陷上摸过。
“沈公,还在吗?”
沈九州抬头看向窗外,外面是漆黑一片,并没有什么好看,“父亲拼死送出了我,让倭寇。”他停住,不想说,也不想回忆,“让倭寇斩了首。”
戴岳一掌拍在桌子上,桌上灯笼里的灯芯抖了几抖,差点熄灭。
“临海抗倭寇的民兵都没了,可一直没有援兵,我们的消息送不出去,父亲上报过知府,还是没有回应,后来又派人进过京,可去的人路上就没了,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有人刻意封闭了我们,父亲不知道谁是敌是友,不敢再随便动,我们想出来找你,准备出去的当日,倭寇就进了村,像有人通风报信一样准确的找到了我们,那么多人都没了,只有我逃了出来。”沈九州低头扶额,手掌擦过眼睛,他真的很累,很累很累了。
第118章
戴岳摸索着刀柄,敞开怀的外衫垂下榻上,黑色仙鹤绣纹折射着光,“沈公想让我做什么?”
“上达天庭。”
“你?”
“我。”
戴岳摇头,“此事若为真,你恐会死在半路。”
沈九州握紧手,“将军保不住我?”
“防不胜防,我并不工于谋略算计。”若是小王爷在就好了,她一定能安排好。
戴岳一下一下擦过刀柄纹名思量着什么,在灯花闪了一下后,他抬头对上沈九州的眼睛,“我上报天庭,你不必冒险。”
话声不高,可君子一言,言出必行,沈九州一直挂着的心终于放下,不论是送他去京城还是传消息到京城,都会带来麻烦,且这件事这么险恶,带来的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可将军还是接了,若不是这一路经历的坎坷,他真会痛哭出声。
“你还有去处吗?”
沈九州摇头,他是断了线的风筝,回不去故乡了。
“你若是愿意,可留在我府中,南河三与你年近,你可同他住一起。”
沈九州还是摇头,“我想看看更大的江湖,我一个人。”
戴岳侧头看着这个少年人,经历了血与泪的洗礼,像孤竹一样,不吭不卑,他懂了,少年在成长。
你是从得到一些东西后才开始变强的吗?不是,你是从失去一些东西后才开始的。
这世上最让人动容的大概就是姑娘的脸红和少年的眼泪了吧,戴岳把刀递给他,“那就去做。”
沈九州的手在桌下握着刀很用力,“嗯。”
好久他才说:“将军,我杀了平民,黑店的老板。”
为什么要说出来,这种事,埋在心里不好吗?戴岳以为他要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结果是这种类似少年烦恼的问题。
“你觉得你杀的人该死吗?”
沈九州十分坚定的说:“该死!如果我不动手当时死的就是我。”
“那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我是一个坏人吗?”
“我不知道。”戴岳很认真的回答,“但我知道你可以成为你想成为的任何人,包括某种意义上的好人,如果你愿意的话。”
“将军,究竟是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戴岳看向窗外似乎叹了一口气,现在要解决少年的心理问题了吗?“说实话,我不知道。”他伸手推开窗,“你看夜色。”
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沈九州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再回忆一下白天,是不是亮的耀眼,你觉得世界应该是黑还是白。”
沈九州在夜里独行了这么久,跌跌撞撞地寻找出口,寻找那一点点亮光,他低下头,情绪低落,“我的世界是黑的,外面的世界是白。”
南河三就在房檐上坐着,他托着装肉的盘子看着狼吞虎咽的灰雕,听到檐下的交谈,本以为是个寡淡的人,结果跟兄长一样净说心里话,南河三垂着头,有些沮丧,准备换个地方喂灰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