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警察对着时妍说的,她已经从楼上下来,短短几分钟,不仅换下睡衣,还给自己化了妆。
一身茉莉色的一字肩欧根纱及膝裙,外罩浅色羊皮小外套,精致庄重得不像是上警局,反倒像是去赴宴。
看见她这副装扮的警察也愣了愣,没当即给她铐上手铐。
反而是时妍自己伸出手。
唇角微勾,水眸摇漾,镇定无畏。
“囡囡。”
时沧野满目担忧,脸上还有别的什么情绪,和四年前那日被捕别无二致,双手紧张地握住了身侧的拐杖。
“爸,我没事的,你安心在家等我。”
冰凉的锁链如冷蛇蜿蜒清透的腕骨之上。
她到了警局。
景长安一如四年前,疯狗状态朝时妍扑去,恨不得撕下她一片皮肉。
“你害死我儿子!”
“我要你替他陪葬!”
景长安用了死劲,羊皮小外套被扯掉,欧根纱裙子肩头的部位被撕掉,连胸口镶嵌的珍珠都崩掉了几颗,小腿上被狠狠踹了几脚,白皙皮肤上印上几道鞋印。
头发即将被他拽在手里,几近触到,警察边钳住景长安,边用手铐利索把他铐上。
他还在破口大骂,警察皱眉,“再骂把你拘进去!”
时妍被单独关进审讯室。
进去之前,她重新理了理头发,羊皮小外套拢上肩头,双腿并拢,正好置于桌下的双腿恰好遮住了伤痕。
原本狼狈的脸色重新恢复高高在上的清冷。
警察被她的容色撼动几分,脸色缓和。
“那只通体雪白的异瞳狮子猫,是否是时小姐所赠?另外,怂恿景先生质问即将生产的白女士的,是否是时小姐?”
“是。”
“除此之外,时小姐还有什么要说的?”
警察签字的力度力透纸背,牙关暗咬,嗓音沉闷,多少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别的犯人被问犯罪,要不就战战兢兢,要不就肆意推诿,等证据都被摆在面前才不得不承认,很少有像时妍这么直接的。
让他不得不怀疑,这其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中途同事敲门,喊他出来。
“怎么了?”
“这是这位时小姐的案底,可能会对这件案子有帮助。”
“案底?”越看警察脸色越沉,同一个嫌犯,时隔四年,犯下相同的罪名,这让他很难不怀疑,时妍是不是和他们有深仇大恨。
“你和景长安、白雪薇,什么关系?”
“把我送去孤儿院的亲生父亲和继母。”
可是案底上没写啊!
警察目露诧异,转念一想又不觉稀奇。
单看刚刚恨不得立即置她于死地的景长安,就知道这种父女关系何等凉薄。
“你还有没有别的需要交代的?”
时妍垂下头去,审讯室上方的大灯垂直笼落下来,罩在她栗色的发丝上,显得她半边脸都朦胧得很。
就在警察以为她不会说的时候,时妍抬首,唇边扬起一抹讽刺的笑,“警察同志,要审这个案子,是不是先要替我把四年前的案子翻了?”
警察又是一惊。
“你是说四年前,你没有推你继母,流产是她故意的?”
“是。”
她脚上的旧伤,身上的骂名。
若是四年前没进监狱,哪怕时家只剩她一个人,时家剩余的财产也不会被景长安挥霍。
警察在短暂的怔忪后,暂时拘留了她。
几年的挣扎,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接近奋斗的末端。
拘留室里空气阴森而冰冷,她深深吸了一口,却觉得通体舒畅。
终于快要解放了,景长安。
那些你加诸我身上的绝望和残忍,都会化作一柄利剑,通通捅回你的心脏。
*
但时妍想不到,第二天她就被释放。
来找她的警察和昨天审讯她的是同一个。
天还未完全亮起,出审讯室时,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过了会儿才适应光明。
然后,她垂下的眉眼,自精致熨帖的裤腿间缓缓抬起。
依次掠过他的结实的长腿、劲瘦的腰、有型且挺括的上身……直到对上他那张结了层冰雾的脸。
轰得,时妍恍然大悟。
原来释放并非释放,而是保释。
还是有关系的保释。
那接下来,是不是要她去找景家人道歉?
时妍身上依旧昨天那身衣服,夜里在拘留室坐了一夜,衣服上并无多少褶皱,依旧精致得像要参加时装周的公主。
她偏身与傅卓弋擦肩而过。
纱裙上的飘带飘过他手心,风过声静,微痒的触感让他蜷缩的手心倏然收紧。
飘带系于胸口之上,他从末端,一寸寸扯开,再走远一步,胸口的布料就散了。
时妍只能顿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