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垂下眸,语气平静地说:“你可以走了。电来了,你也不必怕黑了。”
闻疏清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池沅辋。
明明他在难受,明明他很想要那么个答案,可是却把一切情绪都乖乖的收敛起来,告诉他“我没关系”。
闻疏清很想给他一个答案,可他不确定自己给不给得了。
万一又是一次重蹈覆辙怎么办?万一又让池沅辋不明不白地等个几年怎么办?
每一个“怎么办”,都在对闻疏清残余不多的勇气进行削弱。
他发现,他和七年前的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他还是那个谁来都可以踩一脚的草,依旧只能看着自己被风吹得弯下腰,却没有方法直起腰来。
咸腥的雨后泥土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
“你太自命不凡、太自大了。”那个声音闯入耳朵里,“你明明什么都不是,却想拥有所有。”
“你要昭告全天下,你是个卑鄙、上不得台面的同性恋吗?也对,你本身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你的母亲天真,你怎么也天真?”
――“只要我有钱、有势,有什么是我办不到的?”
因为那个人有钱有势,所以母亲被那么一句句“他压在你身上,你就不知道推开吗?”“是不是你不检点,想去勾/引/男人?”压得直不起腰。
她想去报警,但每个人都在告诉她:“没用的,你想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你第一次没有了吗?你想让他们看我们家家丑吗?”
后来,他送来了几万块儿,家里的画风又变了。
“你想报警?报什么警?!就这样子吧,以后带着个孩子不还能再嫁人吗?又不是什么大事!”
左一句廉耻,右一句你都占到便宜了。
闻疏清亲眼瞧着,母亲是如何一点点被压疯掉的。
幼小的他只是想安慰母亲,所以凑上去想擦拭她的泪。
可是她对他的手避之不及,就像那是什么脏东西似的,远远地躲开了,死死地盯着他。
他敏锐地读懂了,那个眼神叫做“仇视”。
她恨他。
但是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恨?
闻疏清的出生就像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将母亲打得偏过头去,耳鸣久久的缠绕在耳边,甩都甩不掉。
他的存在,就像一个深渊,每天都提醒着她――那个人是如何实施一场性暴力,如何轻蔑地扔下那几沓钱,甚至都不愿意低头道个歉。
因为闻疏清明白,所以他从来没有试图反击过。
他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或许他应该被扼杀在摇篮里,而不是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有时候他看着自己胳膊上青青紫紫的淤痕也会恍惚――这是对的吗?……这是错的吗?
可是没谁会告诉他正确与否,于是在下一场宣泄痛苦里,他又是那个错的了。
娘胎里的“错误”,想拥有一点点爱,都是太自大。
闻疏清定定地看着池沅辋,还是起身,没有给他一句回答就走了。
什么是爱,什么又是正确,什么又是错误?
闻疏清不知道。
所以他只能对一切憎恶都照单全收,并且试图为对方找到理由来厌恶自己。
所以母亲一次一次拿着小刀刺向自己的手臂时,他会闭眼,但从不躲闪。
血渗出来,连成了一条可怖的血线。
母亲会在看见血的时候猛然清醒过来,大口大口的喘气,把小刀猛地扔在一边,神经质地喃喃道:“不行,不可以……我不可以……”
然后动作都不协调地从地上爬起来,跑去做饭。
闻疏清愣愣地看着那道新添的伤口。
他想去找创口贴,但是翻了好久才想起来,母亲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去购买东西了。
她大多时候都像个石头堆砌起来的假人,对着墙壁自言自语,可是他一旦靠近,又会猛地警觉起来,瞪着他。
闻疏清只能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挪着脚步走远,母亲才会恢复以往的模样。
闻疏清费劲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摇摇晃晃地朝着门口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眼前一黑地倒在了门口。
等他再一次醒来时,看见的不是老旧的屋顶,而是崭新到像是刚刷了新漆、还很白的墙壁。
“你还好吗?”闻疏清费劲地扭过头,看见的是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和母亲,一点儿都不一样。
“我……”闻疏清有些口齿不清地说,“我很好。”
那个女人怀疑的视线落到他的手臂上,闻疏清下意识循着她的目光看,却发现自己手臂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新伤被一个印着……奇怪东西的创口贴覆盖着。
闻疏清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很少接触什么动漫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