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祁发觉哪里不太对的时候,面前的张元平已经变成了四个。
稀薄的记忆告诉沈祁:他醉了。
这话他没敢告诉张元平,怕对方笑话他。
好在张元平自己喝得比他多多了,这时候看起来比他还醉,已经红着脸趴在桌子上了。
沈祁看着对方趴下了,发觉自己脑袋也很沉,于是学着张元平的样子,也把下巴搁在桌子上。
这一搁就困了,他眼皮打架,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睡着之前,他依稀听到了张元平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兄弟,等你比完了武林大会,我带你去游湖,乘画舫,好好玩一玩我们江南。”
那不行,他想,我晕船的。
*
沈祁再度睁开眼睛,感到头还是很痛,眼皮很沉重。
天光已然大亮了,对面空空如也。他忽然想起什么,猛一下直起身子。
申时——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他张望了一下,却看见自己面前站了一排人。
是谁他不认识,但衣服他已经记住了。
五大门派的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很轻了。
“我还赶得上比武吗?”他心道这帮人不会是特意来叫他的吧。
为首的男人穿着小和山的衣服,面若沉水。
“比武的事情之后再说。”男人道。“你昨晚,同张元平在这里喝酒了?”
“是。”沈祁一头雾水。
“他几时离去?”那人问道。
“我醉了,不知道。”沈祁答道。
那男人的脸色更黑三分,一步迈到了他的跟前。
“跟我们走一趟吧,沈 少 侠。”
“到底发生何事?”沈祁握着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一旁的女人冷冷道:“你不知道?”
“张元平死了。”
第72章 怀疑 这位小兄弟,哥儿打算怎么办呢?
百花酿虽然糖水一样,却是江南的好酒。沈祁只感受到了宿醉之后所特有的头脑昏沉,并没有觉得头痛。
听了这话,他耳朵里仍然发闷,却像是有一跟针直直插进脑子里。沈祁眼前发花,下意识地向后跌了一步,后腰顶在桌子上,磕了一下才伸出手稳住身体。
“你说什么?”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张元平死了。”女人的声音冷淡,目光落在沈祁握着刀的右手上。“他昨夜被人杀了。”
沈祁脑海中混沌一片,几乎感觉自己无法理解女人口中那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下意识地顺着对方眼神的朝向低下头。
他一看,才缓缓觉出痛来,原来昨夜醉的太沉,竟连睡梦中都紧紧把刀柄攥在手里,手柄上的花纹已经嵌入了皮肤。
他慢慢把刀从右手换到左手,压力骤然消失,那里的皮肉生出一股又麻又痒的胀痛。他紧盯着自己手上被压出的纹理,试图在那些蜿蜒曲折的线条中寻找些什么一般。
却突然从空气中嗅到了一丝杀意。
沈祁抬头,两柄出鞘的剑已经逼近他面前。他本能地挥鞘格挡,然而宿醉后的身体不听使唤,动作比平日里迟缓了片刻,那两柄利刃交错,先一步锁住他的咽喉。
其中一人分寸掌握得不好,偏差了少许,一柄剑抵得太深。那剑极利,仅仅是触碰到皮肉,即刻有血珠渗出来。
沈祁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血印在闪着寒光的冰冷铁器上,顺着凹槽蔓延。细弱的疼痛如同虫蚁叮咬,很轻,但无法忽略。
他忽然想起张元平脖子上的那道伤口来。
持续的沉默更加引起了小和山众人的警惕,那位不慎在沈祁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的男人问道:“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
沈祁依旧沉默,过了良久,才说:“他说,要带我乘画舫游湖。”
张元平还没带他去游湖,沈祁想。
有种酸酸胀胀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来,一直上涌。他觉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眼睛里也同样。
身旁的女人冷哼一声:“噢,看来你很讨厌游湖。”
沈祁听到这里,终于意识到了他们来势汹汹的理由:“什么意思?”
那男人却不像这女人这般平静,恨声道:“你用不着在这里装傻!”
“你们觉得……”沈祁嗓子里发涩,“是我杀了他?”
另一位持剑的男人看上去年纪大些,神色也沉稳许多。这会儿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眼里颇有些制止之意:“师弟。”
沈祁顿时感到划破他皮肤的那柄剑移开了一厘,年长的男人和缓了声音对他说:“沈少侠不必如此激动,并非是要给你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只是你毕竟是最后一个见过平儿的人,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总也该好好回忆一番才是。”
他语气虽然平和,架在沈祁脖子上的剑却毫不退让,下垂的眼眸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