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杜朝探听到其中一些内情,才知道当时画像司内的洗笔池里,被抛了一具无头尸体。杜朝还说,看到那具尸体时,谢逐临当场失态地红了眼。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光。
又是一具能够激起素有冷面阎王之称人情绪波动的尸体。
莫非,这具尸体也与刺青有关吗?
“任姐,咱们可快走吧。”杜朝东张西望,心虚地催她,“好段时间不来,我怎么感觉这大理寺跟变了个天一样。”
从前在大理寺里和他插科打诨的衙役们,个个都不见了踪影。偶尔路过的,都是些列队齐整的巡视衙役,往他俩身上飞来的眼神,只带了冰冷的审视意味。
看来傅重礼接管大理寺后,不但下了狠手整治寺内风气,还进行了不少大换血。
两人加快步伐,一路往南,终于来到了从前杜少卿给她安排的画室门口。
画室附近就是戒备森严的审理司。所幸两处之间有茂密的绿植隔开,画室朝向的小路又向来僻静无人。埋头社恐了一路的杜朝,总算放松下来些,迫不及待地想先钻进去缓缓。
“等等。”
任阮拦住他,目光落在没有上锁的虚掩前门上。
“我的画室,有被重新拨给谁吗?”
“没有啊。你又不来,我记得一直闲置在这里嘛。”杜朝挠挠头,“要真重新安排过,门口的衙役大哥应该也会提醒咱吧?”
画室的窗俱关得好好的,窗纸也没有透出其中的灯火,安安静静,不像有人在其中的模样。
“那些从画像司里迁出来的画像师们呢?他们被转移到哪儿了?”
“奥,他们啊,好像在审理司里找开了个小屋子,被直接安排在里面画像了。”
这样吗。
任阮缓步走到门前,还是先警惕地轻轻敲了敲门。
杜朝把耳朵贴在门上。
过了片刻,并无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杜朝便直接伸手将门推开了。
画室内一片昏暗,并无旁人,陈设也还都保持着任阮离开前的模样。
杜朝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大理寺还能进贼呢?”
他摇头晃脑地进去,大喇喇就在自己从前最喜欢的一个软椅上坐了,舒服地伸展开来。
“任姐,你啥时候去公厨啊?”
“能帮我带份糖醋猪蹄不?”
这小子选择性地把来大理寺的正事儿给忘了。
任阮没睬他,从画架和画柜前走过,伸手又在其上摸了摸。
白皙的手指上干净无尘。
画架虽都在原位,其上放置的画纸顺序却有好几张都改变了。她记得放在画架上第二张的,明明是个还未完成的中年女头,现下却成了一幅男童线稿。
还有画柜上她之前收好的一沓沓画像。
乍一看没什么变化,细细翻看过才发现,原本的分门别类全都混杂在了一起,每沓都有被动过翻看过的痕迹。
她分类是将随手练习的稿子、嫌疑人画像、已破案画像等分别归放,而不是根据画像上的完成程度,或者画像里人物的性别年龄等区别。
是以若非她本人,很难发现其中的规律,偷看人自然也难以掩盖自己的痕迹。
还有画室内的小几,小凳,杜朝屁股下的软椅,瞧着也都是干净非常,毫无落灰陈旧的迹象。
杜朝在软椅上安逸得很,没多想:“肯定是卢伯还记得将这里也打扫一番,真是不枉我以前常给他小孙子带糖吃啊。”
卢伯是大理寺里专门负责洒扫的人之一。
她没说话,走到画室朝西北方向的窗前,伸手一推。
头顶的树荫立刻落了下来,涌进来的光线也将画室里照的稍微亮堂些。
她探出头去,丈量了一下窗外这条偏僻小路到对面的距离。
从这个方向过去,画室的对面正是审理司。
任阮头也不回地问杜朝:“会翻窗吗?”
正玩起泥塑的杜朝差点把东西摔了,他颤颤巍巍地把泥塑放回去,呆呆望向她:“任、任姐,你说啥?”
她皱着眉,伸手对比了一下对面房屋和自己画室的窗户高度。
“还不算太高,我行你应该也没问题。”
自语两句,她又招手让他过来,指了指对面:“那边哪扇窗户,是审理司的卷宗间?”
杜朝缩着脖子装鹌鹑。
翻进审理司已经够他被老爹吊起来打了,更何况是其中最重要的卷宗间。
他应该会被直接大义灭亲。
任阮抱着手臂:“都跟我进来了,这个时候还打什么退堂鼓。”
杜朝赶紧提醒她:“我陪你来,那可是问能不能见见福膳斋的伙计们啊,咱也没说要违法犯纪啊。”
“你也说了不好见。”任阮也提醒他,“连对杜少卿都有所隐瞒的案件,你觉得傅大人会准我们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