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表面覆盖的轻薄金箔羽毛,任阮手下“凤凰”的真正形状,愈来愈清晰,也愈来愈……与她那晚在高楼盘旋梯子下所摸到的浮雕趋近一致。
任阮冷着脸,终于笃定地伸手,将簪上“凤凰”的掩饰全部一一剥落。
凤冠变成了长绒的鬃毛,尾羽中藏着粗壮的长尾巴,金箔彩漆的华丽蓬勃凤羽下掩盖着五彩斑纹和壮实的身躯。
这是一只驺吾。
一只被以凤凰形态掩饰住的驺吾。
任阮重新捧起簪子垂下的珠串,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六芒星刻图,眼皮狂跳。
难道说,除了这六芒星的刺青之外,连象征着衙察院的瑞兽驺吾,也成了南疆巫蛊术法的利器么!
任阮难以置信地握紧步摇。
思量片刻,她决定重新回到那慈禧宫中再看看,也许还会有被遗漏的新线索。
忽然,这时又听见宫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跑步声,并不像是之前那些慌乱过去救火的宫人。
任阮拉柄的手停住,不敢再开门查看。
她狐疑地匆匆上了二层,躬着身子靠近虚掩的窗户,谨慎地向外窥探去。
只见宫道外,列队的御前侍卫正快步跑过。
众侍卫手俱放在腰间佩刀上,仿佛严阵以待,正赶往立刻准备厮杀的战场。
不过是一个文渊阁的走水,怎么会惊动这样多的御前侍卫?
且他们中并无一人提有水桶,压根就不像是要去救火的模样。
难道这一场大火,是有人蓄意为之?
任阮惊惧地回身,跌跌撞撞奔到另一处方向的窗户窥探过去,却见文渊阁的大火好像已经被扑灭了一段时间,连黑烟都散淡了许多。
火势已经了结了?
她没预料地一怔。
心中不祥的预感,反而越来越沉重。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御前侍卫又要匆匆前去做什么?
便是捉拿纵火的贼人,需要出动这么多带刀侍卫么?
任阮正惊疑不定,忽然瞧见方才从宫门前跑过的带刀御前侍卫队,又出现在了路过文渊阁之后的宫道上。
他们行进的方向,原来竟是养乾殿!
这个时辰,不该是楚询正和太后睿王“其乐融融”享受家宴的时候么?
莫非是……
任阮顿生冷汗,不敢再想。
她顿时再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待不住了,冲下楼梯,打算不管不顾先奔到文渊阁中,与杜朝他们汇合。
然而她的手才方再次搭上宫门的把手,外面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脚步声。
这次是比方才更多了数倍的御前侍卫,他们腰间的佩刀已然出鞘,面色凝重地向前冲去。
任阮生生停住手,心几乎沉落到了谷底。
她知道,战争恐怕真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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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乾殿后殿。
楚询用龙袍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没好气地往身前人挺拔的肩膀捶了一拳:“你还知道来啊,再晚一点,朕就要被睿王那个不知死活的蠢货捅死了!”
“臣知罪。”
谢逐临无甚诚意地留下一句,提起还滴着鲜血的长剑,大步迈向宫门。
“这就走了?一心就惦记着你那小姑娘是吧!”
被抛在后面的楚询气急败坏。
“贾氏绑在后面呢,你就让我一个人解决?”
“慈禧宫处有烟花信号弹响,她带进宫的吾十九出事了。”他头也不回,“贾氏不过是个傀儡,你虽顽钝,也算绰绰有余。”
“且我已调动全部御前侍卫,加上在养乾殿布下的金吾卫,足够你安然无恙。”
“姓谢的,你别不知好歹!”楚询气得摔了一个杯子,脱口而出,“慈禧宫中已被南疆巫蛊彻底渗透,朕是担心你去了犯病,反中了陷阱!”
他话音未完,那颀长身形早已恍若未闻地从门口飞略而出,迅速消失在光中再不见踪影。
楚询又气得摔了几个花瓶,大声唤来黄福瑞。
“去,将睿王的头砍下悬在京城大门。还有尸身,也给朕挂皇城门口!”
“杆子戳长点,别脏了朕的门!”楚询不解气地补充道,“还有方才被谢逐临敲昏的贾氏,给朕泼醒了,即刻带到这来!”
“是。”黄公公低眉顺眼地应了,“圣上还有什么吩咐?”
“外面的叛军,一律格杀勿论。控制下来的宫室立刻进行全盘搜尸,不留活口。”
“检查仔细了,若是后颈有新鲜六芒星刺青的,不论是哪边的尸体,通通拖回严加看守,等朕处置。”
楚询烦躁地挥手,“还不滚下去办!”
黄公公恭敬应声,正要急步踏出,却又被楚询喊住。
“……”
楚询磨着牙,还是最后挤出了一句:“派两队御前侍卫,暗中跟着谢逐临。叫他们搜找保卫雘郡君,不得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