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位素莲祖母案中死在偏僻池塘里的证人,也是任阮穿越过来以后,所遇见的第一具脖后有刺青的尸体。
当时吾六为掩盖刺青案的存在,还在尸体上用石膏粉做了掩盖。
她还因为揭穿此事,被阴差阳错地抓近了衙察院,第一次遇见了谢逐临。
想起旧事,任阮不由得有些感慨地将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她忽然蹲下身来,从床榻的隔板密间里,取出来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里面是那重新补绘好的十九幅画像。
她没有避讳吾九九,小心地将其中的画卷一一展开,找到了属于吾七的那张。
和当初她在大理寺见到的那具冰冷青白的尸体不一样。
画像上的吾七,执剑在手,意气飞扬,红润的面颊上笑容恣意。
吾九九在旁边,在自己亲手写下的生硬报告和呼之欲出的生动画像间看了又看,也有些默默。
任阮看了许久,才放下画卷,重新拿起那验尸卷宗。
再往后翻,是画像师洗笔池里的死者。
这是吾五。
任阮很快又寻找到了属于吾五的画像。
少年纵马,红衣烈烈。
再后一页,福膳斋井中的男尸。
这是吾二。
画像中的他赤着精壮的古铜色上身,手挽双刀,笑得狂肆又冷冽。
还有在任阮穿越而来之前,被抛尸在各处的吾三、吾四、吾八。
画像上,气宇轩昂拱手行礼的翩翩君子;腰间悬挂着长笛和酒壶的肆意青年;绷着稚嫩脸蛋故作老成的可爱孩童。
那么生动,那么美好。
可是他们最后都成了一具遍体鳞伤的残破尸体。
所有多年前,被误以为在西芜战场失踪的第一部 卫,原来都在去岁盂兰盆节之后,被折磨后重新杀死。
报告后面还有一位,是从鲤溪挖出来的那具梦柯姑姑。
那具被易容伪装的尸体,其实不是真正的梦柯姑姑。
当年第一部 卫中,还有一位是红妆。
她是吾九。
和想象中金吾卫的女卫应该有的模样不同,吾九正是任阮刚刚在小院中收笔的,最后一幅画像的主人。
那位身子纤细穿着宫装的女子,眉眼温婉可人,却也带了几分不该有的熟悉。
但她的死亡和金吾卫忠烈的身份,让任阮下意识不愿意多想。
她继续向后翻。
这些尸体中,唯有一个格外不同。
任阮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页的尸检报告上。
这张报告上的尸体是最令两人熟悉的。
她就是前段时间的神像分尸案的死者,司南。
所有的刺青尸体中,唯有她一个的刺青,不同于其他的陈年刺青,而是新刻上的。
十五那晚任阮和谢逐临并肩立在高楼的黛瓦上,看烟花时,谢逐临亲口向她坦白了很多关于刺青的陈年旧事。
其中一桩,便是这些刺青的由来。
原来当初衙察院初创,先帝定“驺吾”为衙察院之瑞兽,以其中‘吾’赐名衙察院的军卫,为金吾卫。
而当年皇城神坛中的金乌祭司,曾为这支将成为大夏中流砥柱的兵卫测算祈福,得天降“六芒星”为天佑神迹,是以才将此六芒星形状的刺青,烙印在了衙察院指挥使谢逐临与金吾卫第一部 卫众人的后颈之上。
原本祭司的意思是,要将整个衙察院的金吾卫都刻上神的烙印,以求金乌神赐予所有金吾卫神力护卫大夏。
可惜在谢逐临和第一部 卫将将刻下刺青的第二天,先帝暴毙,六子夺嫡之战被端王忽然在钱塘燃起战火。
所有金吾卫来不及全部刺青,临危受命,即刻出兵。
而这一去,便因着各处频繁蜂拥而起的战火,让金吾卫们各处辗转征伐,长达两年不曾回京。
直到最后,因为遭遇埋伏被包围,第一部 卫几乎全军覆没在了西芜的土地上。
回到变了天的京都之后,牺牲的第一部 卫连同他们身上的六芒星刺青,从此便成为了所有人心照不宣,再不敢提及的禁忌。
原本这些故人的尸体被摧残后抛出,他们都以为,这是旧年势力如今针对衙察院的一场打击报复。
但新出现的尸体上的新刺青,却无法用这一动机来解释。
所以这也让任阮不禁怀疑,这个刺青除了当年金乌祭司占卜测算于福佑衙察院之外,是不是还在别的地方,有更多的意义或者用途。
吾九九遗憾摇头:“只可惜听说当年战况波及到皇宫时,整个金乌神坛都被捣毁了。”
“那个占卜的祭司,还有当年为大人和金吾卫们刺青的刺青师等等,所有和这个刺青有关的人,也都在倒在那场大火的废墟里了。”
“怎么会就这样巧,偏偏一个不留。”任阮反而起了疑心,“混乱的局势和冲天大火,能掩盖的东西实在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