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她再使劲浑身解数,试图从这些血性罪恶的泥沼中将自己干净地摘出來,最终也难逃被这些阴暗的疑心所波及覆盖。
而她背后的靠山,钱塘贾家,也因此案再度遭到了楚询的诘难。
楚询借题发挥,终于开始正式地一点点收网。
听闻远在钱塘多年的睿王,已经被连下五道圣旨,责召回京。
马车路过喧嚣的闹市,任阮靠在窗框边。
听着外面真实的人声鼎沸,她才感觉自己沉重的神思终于皇宫中的束缚中挣脱出来,稍微在这充满烟火气的民间,得到了片刻的松弛。
驾着马车的吾十九在外面吹口哨。
“诶任姐姐,这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咱们要不要去吃一顿好的啊?”
平安坐在旁边给任阮捏着酸涩肩膀,闻言眼睛一亮,也附和道:“十九大人说的是。姑娘劳累了这么些天,也是该好好让自己喘一口气了。”
“奴婢听闻,京都南街那边新开了一家饭馆,里头的苏州菜做的很是正宗,姑娘可要去尝尝?”
平安细心道,“正好还能将小蛮姐姐一并接出来,也呼吸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任阮听了也有几分意动。
她虽然并非原主那般,对苏州有着故乡的情感,到底小蛮也是苏州人。
好容易小蛮为着自己受的伤好了,若是能带她出来吃一吃正宗的家乡菜,想来也能叫她开心许多。
“如此也好。”任阮便笑着应了,“顺便将杜朝,还有吾九九也一并叫上吧,都热闹热闹。”
吾十九立刻外面欢呼一声,挥着马鞭调转了方向,兴冲冲地将马车往南街驶驰而去。
那家南街新开的饭馆名叫“江南好”,装修亦是水乡里白墙黛瓦的温婉风格。
其间生意颇好,丝竹悠悠,穿着长衫的客人们摇着扇子进进出出,倒不像是个饭馆,反如同个风雅的茶楼似的。
任阮要了一个包厢,由着吾十九他们闹腾着点了一大桌子菜,还呼了好几壶酒上来。
菜上得不算很快,但一道道瞧着都是色香俱全。
西湖醋鱼、银丝莼菜汤、龙井虾仁、糟卤鸡爪、荷叶粉蒸肉等等,光是漂亮的摆盘和飘荡的香气,就叫众人垂涎欲滴。
小蛮一见那熟悉的菜式,便忍不住红了眼眶。
待到抄起筷子夹过一点送进嘴里时,她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就是这个味道,姑娘,这就是咱们小时候,在苏州的味道。”
见她喜极而泣,任阮也欣慰地笑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既喜欢,咱们就常来。”
“等到谢逐临从西芜回来,你家姑娘我还要带你再回苏州去玩儿呢!”
任阮笑着许诺:“届时回了苏州,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将苏州一圈圈逛到腻味都行。到时候可别又哭着鼻子拉着我,说什么‘姑娘啊,人家好想念京都诶’。”
任阮故意捏着小蛮惯常说话的声调,挤眉弄眼地逗她。
小蛮一下子破涕为笑,红了脸低头:“姑娘取笑我。”
这一闹叫整桌的人都不由得乐了起来。
吾十九抓着酒杯拍桌,兴奋道:“什么,下江南!这不得带上我一起!听说苏州寒山寺的山坡上,春天时候的桃花开得老好看了,到了秋天,便成了漫山遍野坠在枝头的红透桃子。”
“苏州我倒是去过好几次。”
一同来的吾十七在旁边微笑,他不太能喝酒,只咬着松针撑着头,漫不经心地补充。
“那香喷喷的大桃子的确诱人,沉甸甸的,一个个又大又饱满,桃儿尖尖嫩红欲滴。咬一口,清甜丰盈汁水便在唇齿间炸开。”
这描述吾十九听了,哪里还受得了,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闹腾着现在就要去:“这样好的桃子,咱们可不能让别人捷足先登了!”
“有你十九小爷在,那漫山遍野的桃子,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通通揣进兜里,全都运回京都,咱们分着吃个畅快!”
大家顿时笑闹成一团。
杜朝也高兴地涨红了脸:“好啊好啊,咱们一起去。苏州离钱塘不远,我还能一路去看看在钱塘的母亲。”
“我母亲心灵手巧,做的桃子糕可是一绝。”
吾十九闻言,更加来劲儿,哪里还记得之前和杜朝的种种看不对眼,立刻一把搂住杜朝的脖子,两人赤着脖子频碰酒杯,一个劲儿地称兄道弟。
厢房中热闹笑闹了许久,任阮也不由得高兴地随他们喝了几盏。
酒过三巡,任阮便有些禁不住,于是从厢房抽身出来,往外廊走去透透气。
她挑的这个厢房在顶楼的最边角,正好有一个探延出去的小栏台,藏在与隔壁包房的间隙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