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见他不信,便从画箱子里将昨夜任阮画下的像找出来,递给他。
“这是姑娘凭着咱俩的记忆画出的那被关在东南旧墙宫室的疯女人像,你可瞧瞧,是不是一模一样?”
吾九九和吾十九忙也凑过来一起看。
杜朝捏着画纸蹲下来,放在桶边对照。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了看画像,又抬头看了看木桶中人,来来回回地巡梭着,三颗脑袋也整整齐齐地抬上抬下。
吾九九先呐呐出声道:“这样看好像当真是……一模一样啊……”
“所以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谁?范答应吗,还是当初被关在东南旧墙宫室里的那个疯女人?”吾十九道,“还是说,这两个人,其实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
杜朝有点崩溃地抱住脑袋:“不是吧,又来!玉芙公主和梦柯姑姑那些个真真假假的,这幕后凶手还没玩够吗?”
“先别妄下定论。”
蹲在原地观察了半响的任阮终于开口了,她站起来,冷静地朝吾九九招了招手。
吾九九赶紧颠儿颠地过来。
任阮拉过他走远了几步,低声说了什么,只见吾九九点了点头,便回身翻动自己的仵作箱去了。
“任姐,你们背着咱说什么啦?”杜朝好奇地凑过去问。
任阮耸耸肩,向着吾十九转移话题:“你方才进来检查整个临月轩的时候,这里除了井里的她,再没看见其他人了?”
“只有她一人。而且各处的墙头啊角落什么的我也探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闯入的痕迹。”吾十九摇头,“还有里间,我也进去看过一趟,似乎也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痕迹。”
杜朝奇了:“大夏宫中旧例,便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向来也是能留有一个贴身宫女伺候着的。这位怎么混得这么惨,难怪被人吊在井里。”
任阮扬起黛眉,提醒他:“我记得你可和我说过,归善公主孝心可嘉,常来探望生母范氏。”
“是啊。”说起归善,杜朝有些感慨,“只是现下归善公主又离京去了西芜。要不是咱们查案想起她,她岂不是要在此处自生自灭了。”
“杜大少爷,你要不要动动脑子。你瞅瞅那女人现在的样子,一看就是被吊在井中有些时候了。”
吾十九抱着手臂,“归善公主和亲之前曾往冷宫跪别生母,这样的良孝佳话这几日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呢。
“你猜猜,为何咱们来的时候,她就成了这副模样?”
杜朝愣了愣,脑子虽还未细思,却已经感受到了极恐的情绪顺着背脊爬了上来。
“被人吊在井里?”任阮冷笑了一声,看向那木桶,“说不定,她是自己爬进去的呢?”
随着少女的话一字一句地落入众人耳朵里,那木桶中的女人倏地抬起头来。
抬头的猛力将她湿乱的头发甩开大半,露出脖子上环着一圈弯弯扭扭的血痕。
任阮目光停留了一瞬。
那脖颈上血色的如同缝补过的线疤,让范答应看起来像是个曾被扯断脖子的丑陋木偶。
等等,断首?
这个联想让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而这边的范答应,布满血丝的凸突眼球正缓慢地转动,浑浊的目光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一一扫视过去,最后死死地盯住了中间还在发怔的任阮,浊目中癫狂翻涌的晦戾让人毛骨悚然。
忽地,她如同死尸般无力垂落的手在桶沿上猛一撑,溅起其中腥臭发黄的水,起身就要索命的厉鬼般扑将出来。
吓得傻在原地的杜朝还没叫出声,忽然从后面突然窜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扬起手直跳起来,在半空中将握住的什么东西用力扎进了女人脖颈之中。
那女人凶猛的动作一顿,晃了晃,轰然向下一倒。
才英勇扎完人的吾九九“哇呜”一声,赶紧手忙脚乱地丢了手里的长针,小心翼翼地扶接倒下的女人,将她慢慢地平摊在地上。
杜朝目瞪口呆:“这、这是?”
任阮一边面不改色带上手衣,一边回答:“麻沸散,能让她暂时失去意识。”
在三人尚震惊的目光中,她平静地蹲下身去,再无妨碍地拨开了粘在女人脸上的湿发。
仰面躺倒在地的女人闭着眼,整张脸终于一览无余。
她凹陷的面颊上沾染了许多秽物,紧闭的凸出眼皮上褶皱深深。
终于也冷静下来的平安跟着自家姑娘蹲下身去,重新细细观察起来,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等等,这样看来好像又不对了……这个人似乎和那个御花园东南旧墙外宫室中的女子,并不是同一个人啊……”
“自然不是。”任阮低头看着吾九九翻来覆去的检查,“我们那日看到那个从宫室中挣脱出来的女子,年岁没有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