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阮心神俱震,无法理解:“为什么?”
凉州一破,接下来的不就是邺州么?
难道说邺州早已经被西芜之人渗透,其中叛国徒已经掌握了整个政权?
“驻守在邺州的兵将,是由贾家一力扶持而上的。”谢逐临冷冷道,“而一力掩埋下此消息的,正是太后贾氏。”
“知道为什么我暂时没动公主归善,也没有让凉州之事在京都传开么。”
他缓缓道:“归善公主早年已被太后许给了西芜和亲,十五之后,将由我作送亲使臣,亲自送其前往西芜。”
任阮反应了一会儿。
所以这一场和亲,表面上是护送公主前往西芜,实际却是暗下率领军队讨伐,征回凉州之城。
“你且放心去。”她的目光渐趋坚定,“京都总还有我在。就算我力微薄,也会尽力协助金吾卫,守护衙察院,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的。”
他沉重的眼眸里浮起一丝什么。
沉默半响,谢逐临才终于开口道:“往西芜之事还需完全准备,这些日子只怕没有太多时间来看你。”
她微微怔了怔。
“此前宫宴里种种,还有匆忙结案卷宗中的细节,想来你还有许多疑问。原是答应你,出宫便对你和盘托出,到底这些日子来不及了。”
甚至这一趟拜访,都是他刚从小朝会上下来便马不停蹄赶来的,匆匆披就的大氅里面还穿着来不及换下的朝服。
身后的吾十六看了一眼西洋表,颔首道:“大人,离您和圣上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刻钟。”
任阮忙摆了摆手,催他快去:“无妨,若是实在抽不出空来,你便是往西芜路上得空写信告诉我也行。”
事关国事。那几十万无辜惨死在凉州城的军民,比京都这些阴暗政治斗争里的,并不无辜的牺牲品,更迫切地需要一个昭雪。
“……”他动了动唇,沉默片刻道,“再忙,你受封县主之礼,我都不会缺席。”
嗯?!等等,什么县主?
任阮被这忽然冒出来的一句闹的摸不着头脑。
那个反悔得理直气壮的小□□帝,怎么忽然偏在这多事之秋又要给她封官啦?
还不待她警惕追问,他已垂眸起身,任吾十六给自己迅速系上大氅的衣带。
身后的几柄护送的伞立刻撑开,大门外的马车也有金吾卫打起了帘子。万事俱备。
但谢逐临转脚尚未行半步,便是一顿,回身望向她道:“任姑娘,之前承诺与你的审讯,恐怕不好在信件往来上进行。”
任阮不明所以,很是大度道:“玩笑话罢了,我不介意。”
“……我介意。”他幽深的眼眸深处情愫明明灭灭,“出使西芜前夕,来见我。”
“有些话,只能当面说。”
第116章 南疆旧诡录
◎他们大约已经不在人世了◎
初一之后, 任阮就再没真正见过谢逐临。
她去衙察院的次数也算频繁,次次都能碰上偶尔逃罚出来转悠的吾十九,却每次也只能从他叭叭叨叨的话里, 才能知晓一二谢逐临忙到脚不沾地的各处去向。
只有一次,她与吾十二在仵作司中讨论尸体时忘了时间, 快凌晨的时候实在撑不住, 走到间外的小台阶上坐下小眯了一会儿。
迷迷糊糊间, 感觉到身上一暖。
她同困意混沌的意识挣扎了半响,忽然猛然意识到什么,倏地惊醒抬头, 却只能看见消失在昏暗巷道的一点模糊的影子。
猝然起身间, 身上厚厚的月白色鹤氅倾斜滑落,上面尚残存的温热里隐隐沁出清冽的竹松香气。
她正怅然若失地望着消失的残影后面渐渐的吐出一点晨曦, 倚靠在背后的门却兀突一下,被激动的吾十二一把拉开。
“嘿!任姑娘,快来瞧瞧这个!”
任阮差点仰首栽进去。
摆在仵作司的,的是他们已经研究了好几日的四具尸体——鲤溪里挖出来的“梦柯姑姑”;御花园太液池下的“玉芙公主”;还有在慈禧宫碧虚泉被发现的、与之前早早从承泽堂转移出来停放在此的,两具真正从瑶池殿纵火案发现场所挪移出的焦骨。
这些时日两人的重点,主要还是那从宫宴中新冒出来的两具。
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翻查检阅, 让仵作司内关于南疆的籍藏书卷散落得到处都是。除了衙察院藏书阁里尽数搜集来的, 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杜朝从自家多年珍藏里掏出来的倾情贡献。
金吾卫排查虽以谨慎细致闻名, 杜朝到底还是格外心疼自己心爱的珍本,于是也日日虎视眈眈地蹲守在衙察院里,生怕碰坏了半分页卷。
不过此时, 只听得“咔嚓”一声, 杜朝竟直接激动地举起来一页毫不犹豫撕扯下的纸卷, 嚷嚷道:“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