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是这样想的。”傅重礼立刻笑应道,“所以臣还替太后拉着那几位匠人,又细细问过。”
“可惜,这位梦柯姑姑身上并无酒气呢。”
更关键的是,正是因为并无酒气,梦柯姑姑脸上的神思恍惚便更显诡异了。
据那几个花草宫匠回忆,梦柯往昆玉园来时的姿亦是踉跄扭曲。远看时,他们也当是只喝多了酒,但近中一瞧,便知不对。
那时梦柯面上已是呼吸急促,不时两眼翻白,说话时手总是难以抑制地往自己的胸口和脖颈抓摸,仿佛在极力抑制什么冲动。
那几人看了心中也害怕,强撑着奉承过几句便跑了远远,再不敢靠近昆玉园。
听到此般描述,太后脂粉下的脸唰得一白,虚拢在口鼻处的手指骤然一收,险些将护甲刺进肉里。
谢逐临冷淡的目光从上首一扫而过,将太后忽然的坐立难安尽收眼底。
任阮蹙眉:“这样的症状,莫非梦柯姑姑也被下了什么奇怪的毒物?”
“没错。御医的诊断,梦柯姑姑体内果然含有毒物。只是——””傅重礼微笑,“——这毒物,恐怕不是他人暗渡或者强下给梦柯姑姑的。”
这是什么意思?
寥寥剩下的些人群也起了好奇心。
傅重礼却先不提及此,话锋一转,将众人的注目抛给了上面的太后:“太后娘娘恕罪,关于梦柯姑姑,臣还得向娘娘请教一问。”
“众所周知,这位梦柯姑姑一直是娘娘的心腹。往年大小宴席,总是姑姑陪伴在娘娘身边。”
“可臣却听西廊的宴宾说,今日这样重要的除夕夜宴,梦柯姑姑却从一开始便没有伴驾在娘娘身边,不知是为何呢?”
廊内早有此问的众人纷纷点头,疑虑地望向上首。
太后极力控制神色,故作自若道:“还不是归善那孩子,哀家今儿原是要领着她一同入宴的。在慈禧宫等了许久也不见她来,便先遣了梦柯前去瞧瞧,将人带来。”
她又捻了锦帕按眼角,喉头一哽:“谁知这一个两个的,竟都出了这样的事儿。”
“可归善公主入席时,西廊也并未有人见到梦柯姑姑的身影啊。”
傅重礼仿佛没看见太后的伤心,继续道,“难道梦柯姑姑并未听从娘娘的话儿去寻公主,而是偷偷与旁人约在昆玉园相见,才惨遭杀害?”
太后下意识反驳道:“荒唐,哀家慈禧宫里的人,如何会私相授受!”
“既如此,难道是姑姑其实是奉了娘娘的命令而去的?”
傅重礼接话很快,不等太后反应,立刻拱手朝着楚询道:“圣上,臣请来的御医在梦柯姑姑体内探查出的毒物,实是为我大夏百年禁药——鸦罂。”
“且经御医诊断,梦柯姑姑体内鸦罂毒素已有积年累月,并非一时之事。”他目光移向神色大变的太后。
“梦柯姑姑身为太后娘娘最贴身的心腹多年,却早沾染了鸦罂这样虎狼的毒瘾,娘娘难道就没有丝毫的察觉,甚至放任梦柯姑姑替您执掌着慈禧宫兹事,还常年以您的名义在外传令走动?”
众人脸色皆变。
大夏初建那几年,便有过鸦罂之祸。
毒瘾泛滥已至路烟聊聊,病夫满道,处处都是家破人亡,横尸枯骨。若非夏元帝雷霆手段血洗毒源南楚边境,净绝鸦罂,大夏子民还不知这荼毒的水深火热多久。
鸦罂,是无数大夏人都深痛恶觉之物。
而这位身为太后多年贴身心腹的梦柯姑姑,若是真如御医所断那边染上了鸦罂多年,凭那物瘾发作时歇斯底里如野兽的模样,太后怎么可能不知情?
任阮大惊之下,心里也是百转千回。
鸦罂,听名字便知,这应当是这个时代类似能够致人上瘾毒品之类的东西。
吸毒多年的人,她前世在警局见过的也不少。
那些人的特征明显——呆滞憔悴,皮肤的痤疮和溃烂,消瘦体态,针尖样瞳孔,恍惚精神……这些都是很难以掩盖的。[1]
而她方才在御花园里近距离接触梦柯姑姑时,根本瞧得清清楚楚——梦柯姑姑分明生得身材纤细有致,娇美的脸蛋依然红润细嫩,责骂起归善公主来神气十足,全然看不出有什么吸毒的症状。
况且,她也分明记得,归善让宫人探过梦柯鼻息后就火急火燎地催着往御医院送去了。
那又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才被打昏的梦柯姑姑便毫发无伤地在昆玉园附近被人看见,却不急着去寻归善和她的麻烦,或者找太后复命撑腰,反而这般行迹鬼祟,甚至疑似毒瘾复发?
还有这位归善公主,不是说今夜要有大动作么?怎么开局闹着搅浑了好大一池水,反而不声不响地昏过去不理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