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个离得近的王侯道:“奇怪,这白布盖着的形状,怎的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听得此问,无数道目光在担架上更是反复流连起来。
等不及担架近前的任阮也踮起脚,伸长脖子仔仔细细看去。
那担架上的白布盖得平整,所躺的尸体亦平整,从头到脚的起伏并不甚大。
……等等!
任阮心尚一沉,便已经有人指着那担架,失声惊叫起来:“头,头呢?这白布下面的尸体,怎么好似没有头!”
廊内瞬间炸开了锅。
少女拉着身边人衣袂的手一紧,低声不安道:“莫非最新出现的那具尸体……竟然是梦柯?怎会如此,这怎么可能?”
这些日子里京都每隔一段时日,便有这样诡异的无头刺青尸体出现。虽然每次她都直接或者间接地接触听闻过,但终究与自己所查主案并无关联,她也只是一略而过。
比起无头刺青案,在她心中留下更深印迹的,应该还是谢逐临每次因为刺青尸体而发作的隐疾。
可是这回,刚刚才在自己面前活蹦乱跳,甚至还被她小小地算计了一把的人,转眼也成了那些诡异无头尸中的一具,实在给了她不小的冲击。
任阮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忽然又反应过来,抬眸担忧地望他:“你要不要先回避一下?”
若是白布揭开,惹得他当众发病该如何是好。
“无妨。”他将手中的暖炉拢入怀中,并不避讳她地坦言道,“方才已经发作过一回了,短时期内不会再度失控。”
少女的目光从他平静却苍白的脸上划过,心中不知涌起一阵什么情绪。
拉着青年衣袂的小手忽然往下一滑。她借着两人广袖的遮掩,轻巧地反手一捞,匆匆握了一下青年修长的指骨。
他微微一僵。
“好冰。”任阮已经自顾自地蹙眉沉思起来,“骤然的体寒。这样的病症实在奇怪。”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在某些领域并不差,甚至神乎其神。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傅伯这样技比华佗扁鹊的神医,竟然都没能将此根治,甚至抑制改善分毫。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接触下来,她猜想,很可能是心理问题。
如果是心理障碍的话。
任阮想起傅伯那张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辙的冷脸,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那对于谢逐临这隐疾的一筹莫展,倒是也不奇怪了。
“嗵。”
担架不轻不重地被搁置到了西廊正中央的阶下。
傅重礼立在任阮身边,朝一脸愁容的少女勾唇,意味不明的微笑一闪而过。
她还没反应过来,傅重礼已然转身上面拱了拱手,朗声道:“禀圣上、太后娘娘,疑犯梦柯姑姑臣已带到。”
“不过,这位姑姑所出的意外较为惨烈,臣以为,还是不要当众将此白布掀开的为好。”
他微笑着侧过身子,将后边的白布担架露现给上面一看。
“疑犯?什么疑犯!”
太后眼神里煞气翻涌,斥道:“放肆,晋平王的世子如今当了大理寺卿,却是越发没规矩了!今日尚无明确证据,便敢指着哀家宫里的人口口声声称疑犯!”
“若到了明日,这疑犯指的,是不是就成了哀家了?”
“臣不敢。”傅重礼温润有礼的笑容不变,“只是臣听见太后方才不也是口口声声,一直要将这位任姑娘指为毒害归善公主的疑犯么?”
“太后垂范,臣自然上行下效。
“既然要将公主昏迷前的话儿当做证词。那这其中被提及的人物,想来都是下毒的疑犯了。”
太后厚厚脂粉下的脸色顿时阴晦变化。
半响,她才咬着银牙扯起一个诡魅的冷笑来:“世子还真是随了母家。这嘴尖牙利的,果然和萧大人如出一辙呢。”
傅重礼温润的目光里霾色一闪。
太后抚掌大笑起来,故作起慈祥的口吻对着众人亦真亦假抱怨道:“瞧瞧,除夕年节的,哀家不过随口玩笑着任姑娘两句。一个两个的,都要和哀家急眼,生怕任姑娘受着了一点委屈。”
“真是一家好女百家求着呢。你们这些泼皮子,也不怕姑娘冷眼瞧着,只当是你们目无尊长,可看不上你们了。”
“不过,叫哀家说,若是看不上可才好。”
她又指着身边的楚询笑道,“来,任姑娘就该瞧瞧哀家这个亲儿子。”
“大夏最年轻的小皇帝,又生得龙眉凤目,英特迈往的。不止这顶天的富贵权势最得姑娘的心意,待哀家,那也是孝顺入微,伯俞泣仗。”
任阮无语。
这太后发什么癫。
在旁边缩着脑袋的杜朝更是差点跳脚。
干嘛,没见过这种要当面乱拆乱点的,整的好似她任姐就是个拜金爱权,招来喝去的随意姑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