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阮心跳砰砰,祈祷着在此之前傅重礼千万别因为刚刚的萧鸿远心情不好而突然发疯, 强行将她暴露或带走。
她赶紧在话里拖延起时间:“傅大人似乎对今夜要发生之事, 都了如指掌。”
“听闻傅大人自幼也在宫中伴读, 应该与归善公主……还有和已故的玉芙公主,关系甚好吧?”
言罢,她略有些紧张地望向对面的人。
“点头之交罢了。”
傅重礼俯下身看她,清润的微笑才刚展开,突然一道靛蓝身影飞身而至,很不客气地将他撞开。
紧接着就是一张满头大汗的圆脸,着急忙慌往小道里一探。
吾十九简直泪眼汪汪:“任姑娘,总算寻着你了!”
“要真把你弄丢了,出个什么好歹,我的脑袋被卸成十九块,都不够给大人赎罪的!”
他抬袖子胡乱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手脚并用地将她拽出小道来,“走走走,我带你去找大人,归善公主那边出事了!”
这回任阮丝毫没有犹豫,任凭吾十九将她和平安拉出来,还贴心递了手帕给他。
“我没事。”她关切地追问道,“归善公主那边是怎么回事?谢逐临和圣上之事呢,已经处理好了吗?”
吾十九急着拉她赶紧去给自家大人安心,匆忙道:“这里乱,姑娘先和我去西长廊处罢,我路上再慢慢给你说!”
小道外已被赶来的大批金吾卫们并肩立围成一排,面上是在安席上贵人们的心,防止下毒刺客突袭,实则却是将屏风处的出口到往西长廊的路遮挡得严严实实,叫旁人难以看清此时而过的人。
宴席上唯一在靛蓝人墙这边的漏网之鱼,却是步伐一动,挡在刚要离开的少女面前。
傅重礼似笑非笑:“怎么才几刻不见,任姑娘如今对傅某与谢大人的信任,便乾坤颠倒了?”
被看出适才心思的任阮装傻道:“民女不懂傅大人的意思。”
“不过,还是要谢过大人刚刚在萧大人面前替民女做的遮掩。”
他皮笑肉不笑:“是吗。”
一向看不惯他的吾十九没了耐心,拉起任阮就走:“行了行了任姐姐,别和些无关紧要之人费口舌了,大人还在等着你呢。”
被落在后面的傅重礼望着被拉去的少女背影,目色里阴霾一闪而过。
旋即,他儒雅地抖开羽扇,风度翩翩地迈开步伐跟上去,慢悠悠道:“这等热闹,傅某怎么能失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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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满是贵胄众臣的正廊院席,踏上往西边的宫廊时,簇拥在旁遮挡外人视线的众金吾卫们才渐渐散去,消失在各个方向继续各司其职去了。
此处宫廊已有面带惊慌的贵女扶着自家丫鬟的手,或各处私语,或来去匆匆。
任阮低头混在其中穿过,倒不打眼。
吾十九一面步履匆匆,一面告诉她:“归善公主是在第二道奉食要撤下去时,忽然口吐鲜血栽倒下去的。”
当时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尖叫了一声,立刻就将整个女眷席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好在这等宴席,御医都是在旁候命的。
吾十九在女眷席找任阮找得团团转时,御医已经到了跟前,对公主进行诊断抢救。
“那归善公主虽然看着虚弱,却连意识都还清醒得很呢。”吾十九撇着嘴,“依我看,她果然是准备动手了。下一步,说不定就要将下毒的证据指向太后了吧。”
要真是这等伎俩,也太无趣了些。
亏得他还期待许久。
“公主怎么会这样突然毒发?”任阮疑道,“那奉菜前试毒的宫人呢,竟没事么?”
“说来也奇,这尝膳官还真没事。我去寻你前,大人已经让咱们的人将尝膳官被拖下去,好生审问了。”
“谢逐临已经在西长廊那边了吗?”
她又问,“圣上也在么?”
一场宴席上,皇帝和公主的菜肴里竟然都被下了东西。归善公主若要自导自演,为何偏冒险到要将皇帝一同拉下水呢?
“大人和圣上听闻了这边动静,未免太后遮掩,早赶来此了。”
吾十九加快步伐,“我往正廊去的时候,见着那边的许多人也在往这边来。除夕国宴,还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意外,混乱得很,也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西长廊外的草坪上。
挂了红笼灯花的飞檐青瓦下,丝竹俱歇,桌上精致奢美的佳肴也被弃之不顾,衣香鬓影在曲折回旋的长宴间慌乱掠掠。远远可见最近上殿处的右首处,围了众多贵妇娇女。
此处的金吾卫与御前侍卫亦在沿着各桌排验检查,提着药箱的白胡子御医面色凝重地奔走着。
靠近长廊围杆的草坪上,还站了许多衣着富贵荣华的外男。虽没踏进西廊,也都伸着脖子往里瞧着,不时摇头抚须,交头接耳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