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近在面前的冷淡呼吸滞了一滞。
半响,他才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抛出这几个字:“查案的知己?”
一向云淡风轻的谢大人第一次体会到胸口被气得发闷的感觉:“任姑娘不是晋平王府的人么?这个知己,傅大人恐怕比谢某更合适。”
他冷眉冷眼地抽身,就要拂袖而去。
被一通贴脸输出的任阮还有点懵,正犹豫着要如何再解释清楚,那带了几分愤愤之意而去的高冷背影忽然自己一停。
没听到挽留的谢逐临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盯住原地懵茫望着自己的少女。
想起前时两人关于坦诚直接的种种误会和争论,他压下冷情的眉眼,耐下性子又回到少女面前,低头沉声问:“任阮,你到底看没看我的信?”
还是说,与傅重礼一同入宫,就是她的答复?
“信?”
出乎意料又在他想要的情理之中的,少女很是意外地瞪圆了眼睛:“什么信?你给我写信了?我没有收到啊 。”
心口压抑的郁气徒然消散些许。
他还是禁不住面色铁青,冰冷的口吻透出几分不信:“任阮,衙察院送来的赏金箱子,你竟连开都没开过?”
就以她那视银如命的财迷性子,收到赏金能忍住不仔仔细细地查点一番?
然而,在他笃疑目光下的少女,眼睛越瞪越圆,几乎要将那琉璃似的眼珠子惊瞪出眶来。
“等等,不是……可我真的没见过什么信啊。”
任阮赶紧在脑海里搜刮着回忆,忽然灵光一闪,结结巴巴道:“该不会、你该不会是夹在昨儿早晨吾十六送来的那几箱子赏金里吧?”
见青年深沉冰冽的目光微微一动,任阮恍然,有些懊恼地张了张嘴。
的确,若换了往日,便是再小的赏金她也要兴高采烈地开箱,好好欣赏一番自己努力赚来的闪着光的饱满小银元,还要难舍难分地和小银元亲热一番,再幻想一会儿自己攒够了银子换豪华大院大车的美景。
不过那天早晨,她陷在对谢逐临装聋作哑的闷气里呢。连听见吾十六都心烦,哪里肯多看那秉公办事似的送来的几箱冷冰冰的赏金。
“平安接来便收进库房里去了,我当时正为着案子心力交瘁着呢,哪里有心思打开细看。”她心虚道,“再说,大人一向言行必果,难道还会短少了我的赏金不成。我这都是对大人的崇敬信任。”
油嘴滑舌。
谢逐临面上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心中积攒的悒闷却又不由得飘散开许。
见他面色稍霁,少女大着胆子道:“虽然没见着信,总归现在直接相见了。大人若是有什么话儿,只管当面说好了,我洗耳恭听。”
她目光亮晶晶地仰望过去,谢逐临却眼波躲闪,周身的寒气猝不及防似的凝固住了。
青年冷白如冰雪的耳根,居然蓦地沾染上了几丝淡淡的粉红。
“怎么了大人,我在听呢。”任阮心跳砰砰,似有所感,故意睁大澈凌的双眼,反客为主地凑近他,“大人方才说什么回复?莫非是在信里问了我什么问题么?”
这回轮到谢逐临身体一僵。
他微微梗着脖子,不和凑近自己下巴的少女对视,盯着她头顶回鹤髻上点缀的名贵东珠,转移话题地冷声道:“任姑娘今日难得打扮得如此焕然一新。看来晋平王世子在京都傅郎盈车的美名,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
“大人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任阮忍了笑,先发制人道:“若非大人不肯带我进宫,我哪里还需要与傅大人虚与委蛇。”
“再说,大人也一直提点我,宫中并非寻常民间。今日又是这样隆重的除夕夜宴,我自然不能如往常一般荆钗布裙,失了礼数,也丢了咱们衙察院的体面不是?”
咱们的,衙察院。
谢逐临冷压下的眼尾微微一缓。
“舌头灵巧,反骨倒是硬的很。”他还不至于被她这几番花言巧语给蒙蔽过去,“你既知我不允你进宫,为何还要千方百计地混将进来,甚至不惜同傅重礼合作?”
他分明早就告诉她,傅重礼此人表面温润如玉,实则阴暗危险如蛰伏的毒蛇,决不可太过靠近。
任阮顿了顿,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将归善公主的事情向他全盘托出。
谢逐临目光如炬,当即冷哼一声道:“归善此人,我也警醒过你。”
“‘归善公主并非善类,不可轻信。’”任阮赶紧复述给他听,“你瞧,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只是瑶池殿纵火的真假焦骨案子,现在不是陷入了僵局当中吗。归善公主与玉芙公主关系虽不亲密,到底还是朝夕常见的。且以她可疑的表现,显然对此案知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