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瑟迟疑片刻,还是一步三回头地跟上了傅重礼。
大理寺一撤走,院落里的金吾卫立刻开始全盘行动起来。
那个半人高的五彩寿字珐琅翠底大肚春瓶已经被细细检查过,其中藏入的尸块也被捞出来给仵作验过,不时就有金吾卫直接过来汇报。
“大人,瓶中的尸块已经确定,都是属于那具服用过品红散的女尸。”
“大人,淮南王府送来的其他寿礼也筛查过了,确定没有其他尸体的存在。”
“大人,这个院子里各个宾客送来的所有寿礼已经清点过,并没有发现其他寿礼中有尸块存在。”
“大人,瓶中捞出的尸体已经和此前收集的尸体拼接完毕,整具尸体除了头部,基本拼凑完成。”
……
被拼凑好的无头女尸经过仵作二次验尸,报告也很快送了过来。除了萧老太太院子的搜查,金吾卫已经开始扩大范围,往院落里正厅和萧府其他地方扩散,一一侦排。
任阮凑在谢逐临身边,一目十行地看过验尸报告。
由于无头,关键信息并不多。
这具女尸身上的伤痕经过检验,与山腰宅院上里许多碰撞拖拽的血迹痕路吻合。身上所穿虽然已经破破烂烂,但还能判断出是一条藕荷色百褶月裙。裙子所用材质和剪裁,与山腰宅院正屋衣柜里那几件素色衣裙都有相同之处。
结合之前金吾卫在京都的走访结果,这条藕荷色百褶月裙与那几件素色衣裙是同一批,出自京都一家名叫绮罗阁的定制单。
虽然定制的贵人之名被特意隐去,不能记入铺账,也就无从得知顾客是谁。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具女尸的确就是山腰宅院那个正屋的女主人。
不过因为这五彩寿字珐琅翠底大肚春瓶中的尸块较大,仵作拼凑结合后,发现死者死前有过滑胎,且应当就是由于服用了大量的品红散。
而掺杂在福膳斋那部分的零碎尸块,属于品红散女尸的部分,基本都是位于死者的腹部。
而死者有孕已经到了六七个月,体内成型的胎儿却不翼而飞。仵作判断,凶手应该在杀死女子后,又破腹取子,并将划开的腹部肉和另一位受害者的尸体掺杂在一起剁碎了。
但无论是在福膳斋的冰桶,还是萧家这个春瓶中,都没有发现属于胎儿的尸体组织。
任阮疑惑喃喃:“那么胎儿究竟去了哪里呢?”
难道是那种黑婴交易,为了卖给那些不孕不育的夫妻?可是这位死者怀胎的月份虽到了六七月,在这个医疗不发达的古代,就算取出来应该也难以成活吧?
就算凶手的目的是为了杀母留子?可又为何要将死者的肚子泄愤似的剁碎呢,还有另一位受害者又是谁呢?
她若有所思地抬眼,忽然看到了正在屋檐下垂泪的林姿。
由于金吾卫搜查,所有人都被禁止在了原地。
所以尽管院落里在进行着尸体的检验拼凑,那些本在外面的贵妇也不得不捂着鼻子忍受着。
林姿也在其中,姿态柔弱地缩在一个体态较丰腴的夫人身后,低头捏着帕子拭眼,似乎对眼前这具尸体又害怕又可怜。
尽管林姿的反应作为一位豪门少夫人,看着再正常不过,任阮心里却倏地闪过一丝什么。
孩子……身孕……
——“姓箫的!你还是不是男人!我姐姐还怀着孕,你怎么敢那样对她!”
——“也不知这才望高雅的萧俟少爷,怎么也叫猪油蒙了心,对她非娶不可了。婚后就算无子,却连一个妾室也不曾抬进门来。”
回想着林策和琥珀的话,她不由一惊。
也就是说,林姿也曾经怀过孕,却不知怎么没有生下来。
而丈夫的外室却怀了孕。破腹取子,泄愤碎尸……这样的动机实在无法不让人心生怀疑。
任阮正兀自震惊,突然发现身边人持着验尸报告的手微微收紧,青色的血管从冷白的皮肤上难以控制地凸起。
感受到他的不对劲,她问:“怎么了?”
谢逐临闭了闭眼,手指慢慢松开她,低声自语:“果然。”
任阮怔怔地看着他走到那具女尸边,蹲下伸出干净的手,触碰女尸的肩膀。
面对已经有一定程度腐烂的尸体,他没有半分嫌厌和退缩,平静无波的脸上甚至透露出若隐若现的悲伤。
好像只有在面对那些有刺青的尸体时,她才看到过谢逐临这样的情绪。
任阮低头看被塞到手中的验尸报告,女尸的脖颈后面并没有发现任何刺青。
反倒是死者左肩上有一个梅花形的胎记,被仵作在一片黑黑密密的笔记外,用红色的颜料画得十分精细。
瓣形花状,竟与朱砂红梅十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