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夫人,请吧。”阿芜扬了扬手中的剑,语气不善。
孙氏试着起身,试了半晌也未站起,阿芜无奈,只好又叫人将其抬出去。
……
此时,天色已暗,玉棠轩内烛火跳动,魏襄端着药碗从里间出来,就见孙氏在春瑶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魏襄忙放下药碗将孙氏扶到椅子上坐下,春瑶掀起孙氏的裙褥,只见两条腿都肿胀起来,膝盖处更是血糊糊一片。
若不及时处理,这两条腿就废了,魏襄抽泣两声,忙叫春瑶去请大夫,又叫丫鬟打一盆清水来。
“母亲见到长公主了?”
“见到了。”孙氏双手撑着木椅,缓缓往里挪了挪,疼得嘴里“嘶”一声。
魏襄见了心疼不已,回身去拿了干净的棉帕,蘸着清水,小心翼翼擦拭膝盖周围已干涸的血渍。
待血渍清理完毕,大夫来了。又是一通清洗、上药、包扎,待两条腿处理完,孙氏已疼得满头大汗。
“大夫,我母亲的腿……”
“若是再晚些,夫人这两条腿可就保不住了。”大夫将药方交到魏襄手上,“此药活血通络消肿止痛,早晚煎服不可马虎。只是……”
“只是什么?”
“腿部已有经络坏死,又伤了髌骨,哪怕痊愈了,也不可能恢复至往常。”
“大夫是说,我的腿以后不能走路了?”
“不不,只是行动不如以往便利,而且,会留下病根。”
孙氏眸子暗了暗:“多谢大夫,春瑶,送大夫出去吧。”
“是,大夫请。”
待屋内只剩两人,孙氏低低道:“只要能替叙儿求得长公主的原谅,这两条腿哪怕废了也值得。”
“母亲。”魏襄蹲在孙氏旁边:“长公主说了什么?”
“长公主说……让你大哥,从正阳门,三跪九叩到她面前,她就原谅你大哥。”
“这如何使得,大哥重伤未愈,这不是让他去送死么?”
“我去。”
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两人转头,只见魏叙一手抚着心口,病恹恹靠在门边。
“大哥。”魏襄起身走上前去将他扶住,“你怎么起来了呢。”
“母亲……她当真,如此说?”魏叙眼中闪着光芒,步态蹒跚地走到孙氏身旁。
这短短一段距离,已让他浑身颤抖,冷汗直发,遑论从正阳门跪拜到昭和宫……然而,哪怕是面上毫无血色,也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欣喜。
孙氏叹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魏叙舒了口气,她肯提出条件,那么他就有希望,而不是终日浑浑噩噩没有方向。
翌日,天未亮,魏暄就过来玉棠轩,替魏叙洗漱穿戴。两人到正阳门时,一片霞光刚好略过角楼上方。
“大哥……”魏暄搀扶着他的手,面露担忧,“要不,咱还是回去吧,我怕……”
“不,这是我唯一的机会。”魏叙定定看着前方门楼,气若游丝,“哪怕是死,我也要去……”
魏暄眉头紧锁,扶着魏叙一步步朝正阳门走过去。到了门楼下,魏暄缓缓放开了手。
魏叙朝昭和宫的方向望了望,嘴角露出笑意,而后站直身体,行三跪九叩之礼。只见他缓缓跪下,将双手交叠举至头顶,叩拜三次之后站起。
再向前走三步,继续跪地,叩头……
于常人而言,三跪九叩并不难,但让一个身负重伤的人,行三跪九叩之礼,无疑是一种折磨。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牵扯到伤口,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
魏暄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穿过正阳门,踏入长长的廊苑。
“大哥……”
见他晃了一下,魏暄伸手去扶,魏叙摆了摆手,道:“无妨……”
说着,又向前走了三步,跪地,叩头。他微微喘着气,苍白的面容因疼痛而扭曲,每磕一个头,都用尽全力。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一滴滴汇聚,沿着面庞滴落。
起身时,因刀口牵扯,不得不用手捂住心口。
魏暄心急如焚,不禁喊道:“大哥,咱们回去吧。”
魏叙却不理会,继续朝前走,昭和宫并不远,他一定能做到。待穿过廊苑,前身后背已湿透,微微靠在魏暄身上喘了口气,继续行礼。
而此时,纪棠坐在昭和宫前殿,手里捧着茶盏,等待着那道身影的出现。
“公主,魏世子过了廊苑了。”阿芜上前道。
纪棠淡淡“嗯”一声,轻挑秀眉:“我倒要看看,他有何本事踏进我昭和宫半步。”
过了廊苑,是一座石拱桥,魏叙抬腿走上石阶,虔诚重复跪拜的动作。毕竟重伤未愈,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好容易走过石桥,只觉得心口一阵濡湿,低头一看,衣襟上渗出了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