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 停留在她穿上嫁衣嫁他为妻, 年年岁岁白首不离。
这个梦太过美好, 他想一直这样睡下去, 永远不要醒来。
夜色深沉,玉棠轩的烛火燃了一支又一支,榻上的人却始终不见动静。孙氏在一旁哭红了双眼,不停唤着魏叙的名字。
“不是说没有伤到要害吗, 怎么三天了还不见醒来?”
魏暄叹口气:“虽说没伤到要害, 但大夫说失血过多,也不知要昏迷多久, 母亲回去歇着吧, 我在这里看着大哥。”
“叫我怎么睡得着……”孙氏呜咽着, “死的死, 伤的伤, 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呢。”
“大哥会好起来的,母亲千万要保重身体。”
魏暄不知说什么, 只能尽力宽慰。长公主小产, 此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永安侯府的劫难,只怕还在后头。
孙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愣愣在烛火前坐了一夜。翌日一早, 换了身明灰色直领对襟褙子,梳好发髻, 坐着马车出了门。
初夏日暖,昭和宫里一片绿意葱茏。吃完早膳,纪棠坐在花园里看书,一个内侍急匆匆来报说永安侯府大夫人在宫外求见。
纪棠盯着书上,眼也未抬:“不见。”
内侍有些为难:“奴才已经说了,可魏大夫人说她就跪在宫外,直到长公主肯见她为止。”
“那就让她跪着吧。”
“是……”内侍看了纪棠一眼,告退下去了。
虽说还不到盛夏,正午的日头还是有些烈的,孙氏跪了两个时辰,汗水湿透了衣衫,有些摇摇欲坠。
一个内侍上前道:“魏大夫人还是回去吧,长公主不会见您的。”
“没关系,公公不用管我。”
内侍摇摇头走开了。
很快到了酉时,遥远的天穹斜阳尽染。孙氏跪在宫门外,勾着身子左摇右晃,双手用力撑着腿部才没有倒下去。
“魏大夫人,这天都快黑了,您还是回去吧。”
“长公主真的……不肯见我?”孙氏张了张嘴,嘴里又干又燥。
“公主不会见您的。”
孙氏看了看天,又垂下头去,想要站起来,可是双腿无论如何也动不了。内侍见状上前扶住,孙氏借力缓缓站起,只觉膝盖处酸胀麻木,疼痛不已,两条腿仿若已不是自己的。
“夫人能走吗?”
“能走,多谢公公。”
内侍放开手,孙氏险些跌倒,弯着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勉强迈开步子。春瑶跑上前去,将孙氏扶上马车。
“夫人近来身子不就不好,跪了一天,夜里又要疼得睡不了觉了。”
“没事,咱们明日再来。”
“公主不会见咱们的,夫人还是……”
“啰嗦。”
春瑶见孙氏生了气,只好噤声不语。
夜里,魏叙醒了过来,勉强吃了点稀粥又昏睡过去,偶尔睁开了眼,却是迷迷糊糊的。孙氏让人守在榻边,一刻也不敢离身。
第二天,继续去皇宫门口跪着,纪棠仍旧不见。就这么跪了三天,直至双膝跪出了血水,两条腿水肿发涨,才终于进了昭和宫。
因跪得太久,完全无法行走,孙氏是被人抬进去的。到了前殿,两个内侍把人架到了纪棠面前。
“罪妇,叩见长公主。”孙氏摇摇晃晃跪下去,当双膝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纪棠抬眼看了看,细细把玩着手里的玉簪:“魏夫人找本宫有事么?”
“罪妇,是来给长公主赔罪。”说着又磕了个头,哽咽道,“罪妇有眼无珠,犯下大错,今日特来赔罪,任凭长公主,处置。”
“任凭本宫处置?”纪棠笑了笑,“那好,阿芜,拖下去杖毙。”
“是,公主。”
阿芜抱了抱拳,就要上前,孙氏哭喊道:“长公主要杀了罪妇,罪妇绝无半句怨言,只求公主能原谅叙儿,他真的是无心的呀。”
“原谅他?那本宫的孩儿呢?就白白丧命了么?”
“长公主把罪妇的命拿去,罪妇愿意折了这条命,替叙儿赎罪。”孙氏一面磕头,一面哭泣,听来倒有几分令人动容。
纪棠将玉簪夹在指间,匀匀转动,顿了片刻才道:“你的命,不值钱。”
孙氏怔住,缓缓抬起头来:“只要公主能原谅叙儿,任何条件,我们都答应。”
纪棠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从正阳门起,三跪九叩到我面前,少一步都不行。”
“这……”孙氏呆了呆,“叙儿他受了重伤,这样他会没命的。”
“魏夫人不是说,任何条件都答应吗?该不会是愚弄本宫?”
“不不不,罪妇不敢。”
“那本宫可就等着。阿芜,送客。”言罢,径直出了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