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在怪臣侍吗?”
“还委屈了?”
“自然。”
顾怜忽地将她的手轻轻一甩,眼里微微浸润着水光。
“陛下连日来,忙的都是朝堂大事,不到戌时不能回来。也不知我是怕耽误谁,才不敢让人去禀报。”
“阿怜……”
“我懂事,还懂出错处来了,是不是?”
“……”
许清焰原本想说,她也是一时心急,并没有当真说他,然而面前的人仿佛是真难受了,眼尾明显地泛起红来,睫毛湿漉漉的,沁着水汽。
她只能连忙将人拉进怀里。
“是朕说错了,你最替朕着想。”
“陛下别和我甜言蜜语。”
“都怪朕,朕给你赔礼道歉,好不好?”
“不要。”
“……”
看着她骤然怔住,无计可施的模样,顾怜才弯了弯眼角。
“道歉顶什么用,我从不要这些不实在的。”
“那你想……”
“亲我一下。”
他大大方方地凑近过来,双唇距她不过寸许。红润的,轻薄的,衬着眼里明晃晃的光。
看得许清焰喉头竟不由自主地有些干涩。
却在此时,门蓦地被推开。
“陛下,公子,这是奴刚进厨房煮的,赶紧趁热……呀!”
如意的声音戛然而止,托盘里的碗勺叮当一声,好险没有摔到地上。
只听他慌慌张张地喊:“奴错了,奴什么都没有瞧见!奴……要不然奴闭着眼把东西放下,再走,成吗?”
顾怜飞快地往后一躲,白皙的脸上腾起两片绯红。
声音强作镇定:“无妨,你如常放下就是了。”
小侍人的脸皱成一团,战战兢兢地睁开眼,脖子弯得像只虾米,将手里托盘往桌上一放,低着头转身就跑。
连礼数都给忘干净了。
房门重新关上。
许清焰看看眼前躲她八丈远,仿佛端庄矜持的人,徐徐舒出一口气。
“罢了。”她道,“你如今一人养着两个人的身子,在长乐宫那一番折腾,大约也该饿了。”
说着,起身将东西端过来。
托盘里是两碗汤圆。
玫瑰豆沙馅儿的,包在莹白的糯米皮子里面,煮透了,内里透出一抹淡嫣红,衬着汤头里沉浮的玫瑰花瓣,倒煞是好看。
“这个清甜的,你大约有些胃口。”
她用勺子舀起一枚,轻吹了吹,送到那人唇边。
“慢些咬,小心烫。”
顾怜拿目光在那白玉圆子上一转,却不启唇,反而拿捉摸不透的神色望着她。
“陛下要喂我?”
“谁让有些人,最爱恃宠而骄呢。”
许清焰半真半假地嗔了一句,只当他是这会儿不愿吃,便想着将碗往床边小几上搁。
“你要是嫌烫,朕一会儿再喂,只要你别饿坏了就行。”
手腕却忽然被人握住了。
这人捉着她的手,带着某种狡黠的笑意,将瓷勺中的汤圆反过来往她口中送。
许清焰没防备,手一斜,倒险些将汤水洒出来。
“你做什么?”她问。
眼前人凑近过来,声音软软的,送到她耳畔。
“这样喂,更甜一些。”
第45章
◎废为庶人。◎
由此事生出的纷纷扰扰, 顾怜试图不去在意。
但却挡不住宫中之人,众说纷纭,就连他身边最亲近的小侍人, 也难免沉不住气, 搬了闲话来听。
“公子您知道吗, 听闻那沈兰溪, 近些天来可不好了,病得连床都起不来。御医走马灯似的从他宫里进出,什么名贵药材都用上了, 也不顶事。据说是伤了根本,虽然能留一条命,往后也不大中用了。”
如意站在他身后, 一边替他梳理新洗的头发,一边幸灾乐祸。
“谁让他动了歪心思, 陷害您来着。合宫里就他最坏, 再活该也没有了。”
顾怜稍回头,瞥了他一眼。
“听见他不好, 你这样痛快?”
“那当然了, 要奴说, 没有让他送命, 都是老天不开眼了。他既能给自己下那样凶险的毒,怎么就不手重, 多下几分。”
小侍人咬牙切齿的, 泄完了愤, 陡然想起他如今是有孕在身的, 慌忙啐了一口, 用指节叩了好几下桌沿。
“瞧奴都浑忘了, 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呸呸呸,都不作数的。”
顾怜听着他一番忙乱,只勉强牵了牵唇角。
他与沈兰溪,曾经是很针锋相对的。
当初在行宫之中,对方故意划伤了脸,想嫁祸于他,他就敢立刻返身,跳进河水之中。当真是年轻气盛,半分也不让人。
想要他平白受委屈,被冤枉,是不可能的。
但是走到如今,被诬陷至此,他反而发现,他并不如何恨沈兰溪。
如意总是在他耳边道,他是当了爹爹,性子比从前柔软许多,可对豺狼之辈如此仁慈,只怕要反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