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了一大圈,唯独不说朕好。”
这人这才绷不住笑了,倾身过来,将下巴尖搁在她肩窝里。
“陛下想要甜头,就该自己来讨。哪能光等着我给的?”
“你……”
“好啦,多谢陛下,为我做得这样多。”
柔软双唇,倏忽撞上她颊边。
许清焰毫无准备,环在他腰上的手本能地收紧。
方才一路过来,受的暑气和燥热,忽然全都消散了。被他亲过的地方,却暖得发烫,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灼热清晰。
“你还是少招惹朕吧。”她忍着喉头干涩,低声道。
同时欲盖弥彰地转头,看小几上的一堆东西。
“这是什么?”
一叠碎花布,裁得小巧精致,细看之下,竟好像是婴儿的小衣裳。
顾怜笑了笑,“是萧昭仪送的。”
“他?”
“嗯,不但有衣裳,还有什么拨浪鼓、布老虎,许多给孩子的东西呢。”
这倒是出乎许清焰的意料。
她从那堆里拎起一件,仔细地看。
料子不是宫中惯用的,绣金缂丝的那些,应当是特意选过,挑了最柔软,最合孩子穿的。
做工也认真,针脚、包边,无不细致。
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到底是萧昭仪的手巧。”顾怜靠在她肩上一同看,“换了臣侍这样手脚笨拙,连个香囊都要绣两三日的,一定做不出来。”
她也听不出他是真夸,还是在存心试她,只是心里不免一动。
前番陷害他与姜雁一事,萧暮雨也不清白,如今好端端的,又送东西来。
孕中的男子,本就敏感多思些,万一将他惹得心里不舒服了,又憋着自己难受,伤了身子,岂非得不偿失。
因而假装随意道:“不过是些寻常东西。你若不喜欢,随手丢了便是。”
不料立刻让他轻拍了一下。
“哪有你这样的?”
“朕……”
“原来臣侍在陛下心里,是如此小心眼的人吗。”
他笑得,满眼尽是了然,低头轻轻摸了摸那小衣裳。
“我可没有那般小气。既是他一片心意,东西又确实好,为什么不要?陛下可不许替我们的孩子拒了。”
许清焰见他如此,才放下心来。
却听他又道:“只是如今月份还小,我倒当真没想过,他会这样早就送来。萧昭仪仿佛很喜欢孩子?”
她随意倚在榻边,点了点头。
“大约是自己生不了,就格外喜欢些。”
“生不了?”
“对。”
“他……可是有疾吗?”
“不是,是太后。”
面对顾怜震惊的神色,她稍稍叹了口气。
“他从前是太后身边的侍人,被赐给朕做了初侍。从前发生过几例这样的事,帝王总是容易对自己的头一个男人,额外厚待些,二人之间常常恩爱。”
“太后将他送来,动的是在朕枕边安插一个眼线的心思,哪容得下他有二心。而男子的弱点,从来都是孩子,只要与朕有了一女半儿,天长日久,自然同心同德。”
“因而,太后就赐了他一碗避子汤,好让他专心为自己做事,永绝后患。”
她望着眼前人。
“所以,他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顾怜闻言,却恍然怔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
他想起很久以前,去祭拜太庙时,他站在供奉历代殉葬君侍的配殿前。
那时,萧暮雨望着满殿的牌位,冷淡地对他道:“只是有些羡慕你罢了,我大约是没有这般心气的。”
彼时他未解其意,并不知对方有几分真心,几分挖苦。
他只道,萧暮雨年纪尚轻,又得眷顾,想要生下一两个子女,并非难事。
仿佛不至于这样早,就开始忧心将来殉葬的问题。
现在方才明白了。
他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是注定要殉葬的。
在……许清焰百年之后。
他的心陡然跳了一下,忽地合身过去,抱住了身边人的手臂。
许清焰反倒让他惊了一惊。
“怎么了?”
怀里的人不说话,只是牢牢靠在她肩上,垂下的眼尾,竟然稍有些红。
她只道出奇,小心捧着他的脸,抬起来。
“听别人的事,还把自己听难受了?”
顾怜这才飞快眨眨眼,扬起一个笑容。
“才没有呢,臣侍做什么操那多余的心。任凭有没有孩子,也是许多年后才考量,别人都说,不曾生育的男子,会显得年轻许多。只怕往后,陛下会嫌我老了。”
“你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可是陛下方才自己说的,说帝王与她的头一个男人,往往格外恩爱些。臣侍可不是你的……唔……”
话音未落,却被骤然掐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