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砰——
撅折的木梁刮蹭她肋骨,毛衣豁开一道口子,斜斜地划过肚脐上一厘,血流如注。
陈崇州丢盔弃甲,凌空一跳,匍匐在地扼住她的脚踝,沈桢头朝下,在空中晃悠着。
险些,眼睁睁目睹她坠亡。
陈崇州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激荡,掌心顷刻冒出冷汗。
“崇州!”何佩瑜声嘶力竭,她始终在磨绳索,当沈桢坠下桅杆的一刻,她磨断了绑住双手的麻绳,搬起砖头玩了命地砸男人后脑勺。
男人擒住她,连拖带拽,“敢打老子!”他一攘,将何佩瑜从另一个方向踹下楼。
她死活不撒手,拖着他一起跳,底下七零八落的砧板,钉着成百上千的铁钉,一旦摔落,烂成肉泥。
男人自然要保命,左手抠住墙缝,面红耳赤喊,“哥!伍子!救我!”
何佩瑜拴吊着他,最初勉强撑住,可男女体力悬殊,片刻后,她有脱手的迹象。
“伯母!”沈桢从倒像中发现何佩瑜的处境岌岌可危,“崇州,你母亲——”
他目眦猩红,潮湿的水雾蔓延,视野越来越模糊,肩膀剧烈抽搐着。
一头是挚爱,一头是生母。
如同撕碎他一般。
一滴极为温热的液体洒入空气,不偏不倚溅在沈桢的唇角,她震撼而崩溃,“崇州,生养之恩大过天,你不要管我了!”
男人肌肉紧绷,也在较劲,“别说话。”
“崇州——”
“举起手,抱头蹲下!”忽然间,陈翎单手攥住栏杆,从二楼一跃翻进,黑漆漆的枪口指向大花臂,“否则当场击毙!”
国字脸慌了神,“哥!陈翎!”
“他自己吗?”
国字脸踮起脚,梭巡周围,“对!”
大花臂心知肚明,落在陈翎手中,没有重见天日的余地了。
这男人,正义热血得过头。
与其沦为阶下囚,不如殊死顽抗,守住防线,雇主兴许念及他的忠诚,养他一家老小。
他咬牙,“和陈翎拼了——”
国字脸拿起武器,大花臂敞开棉服,胸口系着一圈土制炸药,他摁下打火机,“陈翎,放下枪,撤出厂房!”
陈翎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你不活,连累自己兄弟陪葬吗?他们跟着你混口饭吃,不是跟你送命的。”
大花臂嗤笑,“我这伙兄弟,人人有前科,在社会上不容易混,我关照他们,他们心甘情愿。”
陈翎按照他的指示,卸掉弹夹,滑到远处,又撂下抢。
“自己走。”
这种场面,陈翎经历过不下十次。
暴徒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毁尸灭迹。
显然,大花臂怕死。
他势必选择给在场的其余人灭口。
包括他阵营的人。
只活自己。
那么炸弹会在沈桢这头引爆。
陈翎大脑飞速运转,一手拆防弹衣,一手不着痕迹示意陈崇州。
他退到楼口的一霎,防弹衣飞向东南方,“当心身后!”
这招调虎离山果然奏效,国字脸下意识扭头,陈翎纵身生扑,将他扑在地上,手铐一环铐他,一环铐住地桩,完全动弹不得。
解决了国字脸,陈翎反手握紧陈崇州的小腿,合力拽上沈桢,防弹衣牢牢地裹住她。
大花臂不知在哪捡起一柄铡刀,直奔何佩瑜,陈崇州眼神发了狠,迎着他冲过去。
他手里也有铁棍,锃亮的寒光明显准备照着颅顶砍。
陈翎情急,猩红的瞳孔猛涨,“老二!”
倘若他劈下来,大花臂非死即残。
一则,不是人质正当防卫,二则,不是出警专员。
所谓的救助,立场不合法纪,属于蓄意伤人致死。
陈崇州的后辈子彻底毁了。
“老二,你回来!”陈翎飞奔,撞开他。
这一撞,陈翎轧倒了近在咫尺的大花臂,陈崇州被撞得前扑,扑在这层楼的边缘,他上半身悬空,拖住何佩瑜左臂,耗尽全力提上来。
而陈翎死死压制住大花臂,手勾住散落的麻绳,给他双腿扎了个死结。
紧接着,惊天的爆破声炸裂了石板梯,陈崇州被气浪轰开数米之外,四五名警员涌入,人影交织,他筋疲力尽,平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天花板震落的墙皮像一场灰色的雨,那些雨点又幻化为墨水,在他眼底融合溃散,天塌地陷。
当一切归于沉寂,领队的小赵走向陈翎,“陈厅,您侄子——”
陈翎也满身的灰土,他背对那摊狼藉,“拘捕吧。”
小赵点头,“是。”
陈崇州一动不动,任由他们上铐,押赴一楼空地。
沈桢从剧痛中回过神,踉跄爬起,扑上去截住小赵,“为什么押他?他没有绑架!”
小赵为难,“富诚的企业公款案暂时没结案,他是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