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也低下头,将自己头顶埋进水中,冷水激过之后,才彻底清醒过来。
周围是一片芦苇田,冷白月光洒下,片片芦苇随风摇曳,她自水中探出头,拢了拢已经散下的湿发,望见了站立在芦苇丛后的男人。
他背对着安也,原本那身黑衣在夜色下并不显眼,但只怨此刻月色太浓,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朦胧的光。
似是听到安也这边的动静,他身子微动,却没回头。
安也的意识停留在她被郁宴压在假山之后,她伸出手,趴在谭边,这才注意到自己腕间的变化。
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多出了两道艳丽红痕,那痕迹绕手一圈,似是被什么东西绑住才留下的痕迹。
毕竟是虐文女主,安也如今体质特殊,肌肤几乎是一碰便红,这痕迹虽看着严重,但其实并不疼,过上一会便会恢复如初。
她挑挑眉,轻声唤道:“郁宴。”
听到声音,男人回头,眼神却是落在地上,“属下在。”
“扶我起来。”今日因为要进宫的缘故,她衣裳穿的隆重,如今泡了水,有些压人。
郁宴顿了顿,双脚在原地踌蹴片刻,这才抬步上前。
潭水极冷,冷意附在安也手指上,触到郁宴手掌时,像是触到了温热的炉火。
安也自潭水在一点一点起身,冷水拂过芦苇,吹在她湿淋淋的衣衫上。
“好冷。”安也在岸前站稳,轻声道。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周遭的冷风上,并未注意到身前男人指尖的轻颤。
郁宴撤回手,有淋淋漓漓的水滴自她身上落下,砸进干涸的地面上,明明寂静无声,却自他心中响起擂鼓。
他紧了紧手掌,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安也身上。
衣服很宽大,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莹白肌肤与那抹黑触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如同烫到一般,猛地收回手。
脑中不受控制想起她的唇角吻向他时的瞬间,他颤抖着指尖,兀自单膝跪在安也脚边。
“属下冒犯郡主,甘愿领罚。”
安也眨眨眼,用他披在身上的衣袍拢住领口,“你绑了我?”
郁宴垂着头,没说话。
身前的女人发出一声轻笑,“倒是没成想,郁侍卫还有这样的喜好。”
他的背脊挺直,如同一只蛰伏在地的黑豹,只有微微混乱的呼吸,透露出些许他如今的情绪。
他想要解释,却唯恐自己狂乱的心跳顺着话语泄露出来。
属于女子的藕色绣鞋停在身前,郁宴不受控制一般将视线移到她的脚尖,那些停在心头的磅礴欲望,终于在无边夜色中,自他微红眼角流淌。
但她是荣晋之的女人,他不该……
郁宴无望的闭上眼,自心中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生出奢望。
他完了,他想。
郁宴不说,安也也不太在意。
这木头能怎么冒犯她?中了药的人是她,若说冒犯,恐怕是她要冒犯郁宴才是。
她站起身来,才发现芦苇荡的不远处,还生着一丛昏黄的火堆。
她指指那团火,“你若再跪下去,本郡主怕是要冻死在这了。”
郁宴回神,低声道:“属下生了火。”
“起来。”安也莲步轻移,少有的用命令的语气道:“先过去再说。”
郁宴看着她越过自己,朝着火堆走去,才终于抬起眼,光明正大的看了一眼那抹披着黑衣的背影。
他沉默许久,站起身,大步跟了上去。
*
安也坐在火堆旁,温和暖意渐渐冲淡潭水的冷意。
万籁俱寂,只有寥寥火星噼啪作响,她静静看着郁宴添柴,而后才问:“这是哪里?”
“是京城外的一处郊野。”
安也笑起来,双眼弯弯,“郁侍卫果真武功高强,带着一个累赘,居然能从宫中悄无声息的离开。”
她看着对面映照着暖光的面容,又问:“荣晋之知道吗?”
郁宴拨弄柴火的动作微顿,喉咙上下滚动,“……不知。”
“那你为何不去告诉他呢,”安也眸光直直望向他,似是提醒,似是蛊惑,“郁侍卫?”
郁宴不敢去看她的眼,也就没有看到,那双桃眸不似平日那般明亮,里面空空如也,暗淡非常。
明明是寒凉的秋日,狂野中没有萤火,却觉得漫天星斗都望向他,等着他的回答。
他骤然站起,眸中藏着慌乱,语气却在尽力表现的平淡,“属下去远处守着郡主。”
然而步子还未迈出,却听到安也又急急道:“不要去!”
郁宴回过头,看到安也苍白着脸,又重复了一遍,“不要去。”
她的语气与刚才截然不同,带着一些轻微的颤抖,“就在这里吧,我有点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