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夜色里踏入玻璃门,屋内灯光明亮温暖,还有一只小鹦鹉飞来飞去。粉色护士服的小姐姐坐在前台朝他们打招呼:“带着咱家宝贝过来一下~它叫什么名字?”
两个少年匆匆忙忙的。
“他叫,叫……”陈芒突然觉得有点叫不出口。
陆藏之只好代劳:“杜宾。”
小姐姐笑了:“好,杜宾。它是什么症状?”
陆藏之把猫包打开给她看:“这几天不太精神,今天还干呕咳嗽来着,担心它生病。”
“好的~”小姐姐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来,咱们挂一下号,然后带着宝贝去1诊室找大夫。”
付款成功。
两人又抱着猫去了诊室。
桌子后面,一个和蔼老头坐在那里。“来,放下让我看看,它什么症状?”
陆藏之:“蔫儿了几天,今天咳嗽干呕。”
“噢……”老头简单检查了一下猫猫,“没什么大问题啊,没吐吧?”
“没吐,就是咳。”
“不像猫瘟。是不是猫粮太单调了,小家伙单纯嘴刁脾气大。”
陈芒:“不用做检查吗?验个血什么的?”
“啊……想做也可以做,不过不像有什么问题。”
陆藏之:“那做一个吧。”
老头:“行。那咱们外头缴费,小家伙交给我。”
两人穿过走廊,陈芒小声问:“检查费很贵的,还要做吗?”
陆藏之当然知道,他只是不想陈芒担心。“做一个吧,查出来没事皆大欢喜,查出来有病尽早就医。”
再一次,付款成功。
诊室里,两个护士摁住小黑猫的前后爪,老头在小猫后腿上涂了涂碘伏,然后拿起针管,贴着皮肤——扎了进去。片刻后,深红色血液顺着透明软管汩汩流出,流进采样管。
这个过程里,陆藏之坐在一旁盯着盯着,手心忽然开始冒汗。他微微蹙眉。
遭了。
他的心率在上升,他能听到胸腔里心脏的起搏。他的血液在涌动,就像这只小猫的血液。
涌动,流出,它会跳动,它来自鲜活的器官,也本该供往鲜活的器官。
这只猫多么小,弱小,可以被人一只手掐住,掐死。它的颈动脉会在你指缝里跳。
“好了。”老头说。
瞬间,视野拉回到诊室,针管被拔出,杜宾很不高兴地冲两人呲着牙。那脸上写满了:你妈的!你妈的!老子没病,还给了我一针!
老头把贴纸在血液样品上贴好,说:“等一会儿吧,等会儿就出结果了。”
陆藏之点点头。
“你怎么了?”陈芒拧眉注视着他。
陆藏之又摇摇头。“没事。”他说。但是嗓子哑得可怕。
陈芒直接伸手摸他颈侧,“你很热。”
“……我知道。我只是有点热。”
“你到底哪不舒服?”
“我很好,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有点热。”
“你……”
“陈芒。”陆藏之打断他,“你能不能去帮我买瓶冰水。”
“……能。”
临走前,陈芒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正常,但是看不出哪不正常。
“……”
走了。
四下无人。
陆藏之注意到垃圾桶里的针管,移不开眼。他真的很想把它捡起来,插·进自己血管里。他真的很想。他只是想看针管插·进肌肤,看血从血管流出。
但他定定地坐住了没有动。他撸起袖子,用拇指狠狠掐着手臂,掐死血管的位置,掐出一个个月牙,死命地掐,皮肤深陷。
而那种刺痛无法阻止他。
为什么不见血呢?为什么还不见血呢!
他的视线左右纷飞,试图能寻觅到什么可供发泄的物件,最终毫无收获,干脆抬手,拽住一根头发,使劲——
刺痛,很脆又很轻的一声。拔掉。
再拽住一根——
刺痛,拔掉。
为什么拔掉一根头发只有这么一点点疼痛。
等陈芒回来的时候,陆藏之正端坐在凳子上,长袖遮到手腕。
“给。”
冰矿泉水。
“谢谢。”陆藏之接过,象征性喝了两口。
正好,那个和蔼老头回来了,一边在打印机咔咔打单子,一边说:“行啦,结果挺好的,没病。拿上,回家吧。”
.
到家以后,陆藏之把钥匙往桌上一扔,开灯,换鞋。“你先洗吧。”
“还洗一遍?好吧,毕竟出去一趟。”陈芒不疑有他,脱外套进浴室了。小猫从猫包里蹦出来,去找食吃了。
陆藏之快步来到厨房,抽出菜刀冲洗一番,撸起袖子,刚要一刀抹下去!
小臂上的两道疤,扎进他眼底。
明晃晃的。
他想起来陈芒为了这两道疤,趁他洗澡闯进浴室,他想起陈芒拽着他的头发骂他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