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想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皇后用她之前的话作为回答,口吻罕见地带上了一点冷漠。
又在下一瞬变回柔婉,只是语气怎么听怎么奇怪,像放置多年的陈茶被猛然冲泡时逸散开来的苦涩。
“陛下想要一个嫡子,我就给他一个嫡子,母亲想要一个能继承大统的外孙,我就给她一个外孙,长公主想让女儿当上皇后,有一个乘龙快婿,我也满足了这份心愿。”
“所有的要求,我都尽我所能地去达成实现,只希望从此可以清静下来,不再受到任何的打扰……可为什么,麻烦事还是一件接着一件地来呢?”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太懦弱了,毫无主见,许多时候下定的决心不能贯彻到底,就像一根随风倒的野草,所以才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长公主当年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我不适合嫁给陛下,更不适合当皇后,我这样的人,嫁到你们杨家来,只会给陛下带来痛苦,给杨家带来灾祸。”
安平长公主沉默了少顷。
再开口时,她的声线也沾染上了几分低沉,似有空落。
“也许当年……我就不该邀请你来我宫中做客,这样皇兄不会遇见你,更不会喜欢上你,牵扯出这后头的一连串事。”
皇后轻笑,口吻变得越发飘然:“过去的事情,还想那么多做什么呢?都过去了……”
“好,我们不谈过去。”安平长公主恢复了原先的冷静,“我们来谈谈现在。”
“——六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第88章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皇后静了片刻。
她低头注视着生长在暖池湖畔的花草, “长公主这话问得奇了。”婉转的声音里带着一点似是而非的困惑,“这个孩子的身份,长公主不是一早就知晓了吗?”
安平长公主瞧她一眼,含着几许傲慢地轻哼:“本宫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今天, 我从母后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妍姐姐若有兴致, 不妨来猜猜看,是什么事?”
皇后继续看着那些花草, 轻声慢语:“阮妍不才, 还请长公主明示。”
长公主盯着她, 一字一顿地道:“母后和我说,他是三哥的孩子。”
皇后再度静了一会儿。
她把目光从花草上移开, 抬起衣袖, 掩唇无声而笑。
“长公主以为,他是我与暄和的孩子?”她仿佛被逗趣了, 颇为疑惑地询问。
安平长公主没有笑, 她看着对面一袭庄谨宫装的女子,眸光微黯, 声音也变得低沉了点, 像是在叹息。
“皇兄陪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可是,能让你脱口而出的,始终还是三哥的名字……”
皇后放下衣袖,似若漫不经心地改口:“长公主觉得我对信王还有情意?”
“不是吗?”安平长公主反问,“但凡母后换一个人选, 我都不会相信, 可是, 你与三哥——我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想。”
说到这里, 她静了一会儿,缓和几许神色,询问:“妍姐姐,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妹,就告诉我,母后说的是不是真的?六皇子……醒儿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皇后隐了笑,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让我把你当做妹妹,对你据实以告,可是,你又何曾给予我这个当姐姐的哪怕零星半点的信任呢?”
“我阮妍虽算不得什么人物,但我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还是能践行到底的。我说过,我与信王之间情缘已断,不会对不起陛下,便是再无瓜葛,不可能藕断丝连。”
安平长公主着急追问:“那这个孩子又作何解释?他、他长得那么像三哥,如果不是三哥的孩子,那——难道他当真是皇兄的亲生子?”
“……他不是。”皇后的声音颓然降低,像溪水停止了奔流,干涸在山谷的浅塘中,神情也变得一片萧瑟,犹如秋天里凋零的绿叶。
“当年,母亲带了好几个大夫给我把脉,都说……那孩子胎里有疾,生不下来,即使生下来也立不住。”
“我不信命,挣扎着怀到八月。结果,大夫和我说,胎息没了,我的孩子死了……”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声音里也带上了颤抖。
“我当时万念俱灰,简直想和孩子一起去了,但是母亲不许,她说,她有办法……”
安平长公主接过她的话:“以偷梁换柱之计,保百年富贵平安,是不是?”
“不错……”她喃喃道,“你应当知晓个中究竟。”
“我的确知晓。”长公主道,“因为你那时来找了我,原原本本地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我。”
皇后点点头:“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当时之所以会找你,除了只有你能让我倾吐真言之外,还存着让你去告诉陛下……告诉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