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翾却有另外的考量。
如今见了面,相思还怕堂兄犯轴又提这事。
所以思来想去,阿兄还是不去的好。
李文翾叫徐衍跟着,相思摆手说不必,徐衍也是个固执的,杵在那里忒吓人了点。
徐衍一直跟着陛下,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扮演一个沉默的石像。
多年的侍卫生涯让他练就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还能分心再琢磨点别的的本事。
自从陛下登基之后,其实他清闲了许多,皇宫戒备森严,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备,连只苍蝇都别想悄没声息地混进来。
于是他也松懈很多,这会儿在想,陛下瞧着不大专心,恐怕是在想娘娘。
想娘娘的时候,可能还分心想了别的。
比如娘娘送走姑母的时候,会不会恋恋不舍,继而想要一同回奂阳去。
娘娘大概是不会回奂阳的,但心里想不想就不知道了。
而陛下很贪心,他想把娘娘的心也牢牢攥着。
一沓奏折批完了,春久上前抱走递给外殿的守门,守门抱去文华殿,文华殿再把折子誊写副本留档,之后返给各位大人查阅。
陛下有些不耐烦了,不知道是折子实在太多了,还是最近太多烦心事。
倏忽,陛下冷哼一声,把一本奏折单独拎出来扔在桌子一角。
“放肆。”
屋子里倏忽跪了一地。
连徐衍都低下了头。
陛下很少真的动怒,可每回生气,总是有大事要发生。
“把杜文儒给我叫过来。”
刑部的尚书,是陛下的人,长得甚是斯文,却是个活阎罗,那专擅刑具和审问的张连鲲还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怕是有大事了。
陛下还是担心娘娘,扭头对徐衍说:“带些人去接皇后回宫,机灵些,路上出半点事,你提头回来见。”
徐衍觉得自己的头也不大金贵,但陛下这意思,他听明白了,皇城最近不太平。
陛下的运气一向不大好,从前做太子的时候,若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总是最坏的结果。
那时候殿下最放松的时候,就是晚膳时候同三小姐一同用饭那会儿,三小姐猫儿胃,总是吃两口就饱了,可陪着太子用膳,提前搁了筷子,总是不妥当的,殿下总是说不必拘谨,可三小姐还是照旧,于是殿下便故意使坏,总是吃得很慢,时不时还要给她夹菜,两个人都吃多了,便可以一同去散步。
一路上,殿下都不大说话,三小姐则喋喋不休讲各种事,明明她每日里的生活除了读书进学便是待在东宫那一亩三分地,可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其实也没什么内容,无非是吃到了什么好吃的,听到了什么趣闻,看到了什么费解的事儿,这些事情,对于殿下要思考的事来说,显得太过微不足道了,可殿下听得很仔细。
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陛下最放松的时候,还是待在娘娘身边。
只是从前殿下还有些兄长的脸面和矜持,如今那点脸面和矜持都不要了,就只剩下无耻和猖狂了。
徐衍觉得,娘娘若是出事,不光自个儿的脑袋,许多人的脑袋恐怕都不保了。
陛下向来不是个仁君,太傅便说过,他极端重情,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却是极端的薄情,娘娘虽然每日里什么也不做,其实大多数时候都在约束着陛下。
这天下不能没有陛下。
这天下更不能没有娘娘。
徐衍赶到的时候,相思乘坐马车已经出了城门,他带着一队人马疾驰而去,在城外不远处将和姑母叙旧的娘娘围住,一群人下了马,垂首肃立。
那架势,活像是抓人的。
相思一刹那就想起来年初那会儿,徐衍带着灵武卫,直闯祝府,连她都忍不住心底犯怵,害怕阿兄真的要找她算旧账。
是以这会儿看徐衍更不顺眼了:“不是说了不必跟来吗?”
徐衍抱歉地拱手,“陛下还是担心娘娘。”
他没多说别的,怕娘娘多想。
祝绫玉站在马车前,还握着相思的手,这会儿行了礼:“徐将军。”
徐衍忙欠身:“祝夫人,一路顺风。”
说完打了个手势,一群人退后几步,然后转身,守在一旁,给两个人留空间说话。
祝绫玉忍不住担忧道:“陛下对你……”
整个京城都在传娘娘和陛下鹣鲽情深,市井话本里都是歌颂帝后情谊的故事,可祝绫玉大约前半生过得不大敞亮,祝家的门庭日渐衰败让她都不太敢做好的打算,是以总害怕只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