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他急着入梦,却怎么也睡不着。相思靠在他怀里,软绵绵、暖烘烘的,像个棉布娃娃。
“殿下怎么还不睡?”
赫连悬刚想说话,身子猛地一僵,他也听到了丧钟。
“这是……”
不待相思说完,赫连悬已掀被而起。
“殿下要去哪儿?”相思急忙追上去。
赫连悬一把甩开他,赤着脚奔到门边,狂拍门板。
门外的卫士冷硬道:“太子有令,恪王身体有恙,不得擅离,恪王请自重!”
“他算什么太子!野种!放本王出去!”赫连悬疯了一般砸门,可这门上了几层锁,一时哪能砸得开。
“赫连霄!你敢……你也敢弑君!”
“殿下,别闹了,殿下……”相思拼命拦着他。
眼见破门无望,激愤之下,赫连悬一把将相思按在门上,怒道:“你拦我干什么!连你也向着他们了是不是?你也想走是不是!你不想陪着一个废人了是不是!”
相思怔怔看着他,眼里有了泪花,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仰头亲了上去。
赫连悬渐渐安静下来,相思转而紧搂住他的腰,低声安抚:“殿下,别怕。”
“他死了……他们都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再也无法替母妃报仇了。相思,我是个废物。”赫连悬哽咽着推开他,“你走吧。”
相思拼命摇头,“我不走,我死也不离开殿下。”
“你留下干什么?给我陪葬吗!”
赫连悬怎么也挣不开,相思天生孱弱,可习武勤奋刻苦,论身手其实比他还好些。
“殿下要赶我走,不如现在就杀了我。”相思双目水润,神情坚定又温柔。
赫连悬身上那股子邪劲儿瞬间散净,抽噎着抱住相思。
相思靠在他肩头,因激动而声音微颤:“我不走,我和你,我们一辈子不分开。”
“说好了,不许反悔……”
宫中一片惨白,仿佛寒冬积雪。
赫连擎赶到时,赫连霄已经领着弟弟妹妹披麻戴孝跪了一地,说话时脸色苍白,身子都随着话音微微颤抖:
“四哥,父皇……薨了。”
嘉阅三十六年秋九月,魏帝崩。十月,太子继位,次年改号成安。
数月后 瑞王府
“天不亮就要进宫,快吃些东西垫垫,免得散朝了还要留下议事,饿得头都昏了。”常异愁眉苦脸给赫连擎穿朝服,腰带教他自个儿系,转身拿起一小碟糕点喂他:“张嘴,再吃一口。”
赫连擎来者不拒,一块接着一块,塞得双颊鼓鼓的,常异拿起茶壶,数落他:“你倒是嚼啊,喝口茶顺顺。”
赫连擎喝了口热茶,使劲儿嚼几下,抻着脖子咽了下去。
“拉磨的驴都没你忙,晚上让厨娘炖汤,好好补补。”常异忍不住嘟囔。
“新朝初立,西北局势也不大好,早出晚归,委屈你了。”赫连擎轻抚他脸侧,神色眷恋。
“罢了,我就是心疼你。”常异抬手覆在他手上,心中一阵紧似一阵,“西北又要打仗了吗?”
“未必。”赫连擎在他额头上亲了亲,二人相拥着腻歪片刻,“再睡会儿,养养神,我争取早点回来。”
“好。”
临出门,常异又叫住了他,“师父下个月就到,你先同我敬茶,等过了国丧再摆宴。”
赫连擎双眼都亮起来,一步三回头地上朝去了。
他这一走,常异心里空落落的,忧心忡忡哪还睡得着。
挨到日头足一些,起身草草收拾了,跑去提溜桑枝习武读书。
桑枝苦着脸站桩,嘟囔着肚子饿。常异又给他塞了几块糕点,心道每日喂这个喂那个,像养猪似的。
桑枝哪知他想的什么,吃了甜食就嬉皮笑脸,“师父别犯愁,午饭前他就回来了。”
“臭小子,取笑我。”常异笑着抬腿,桑枝一闪身躲过去。师徒俩玩玩闹闹消磨光阴。
一转眼夜幕初降,忽有侍从来报说有人求医,常异满心惊疑,叮嘱桑枝几句,背起药箱急匆匆出门去了。
大殿
“恪王在府中不能安分守己,请陛下早日定夺。”
“哦?他又干什么了?”
“陛下天恩浩荡,不追究其谋反之罪,只是禁足,并不限制恪王府其余人等出入。恪王却恩将仇报,日日在府中大放厥词,还派人到坊间胡言乱语,此等逆臣,必欲除之后快……”
“此言差矣,恪王禁足,乃因突发恶疾。言行疯癫悖逆,必定有人暗中唆使,只需撤换侍从,再派信得过的医官入府诊治照看便无碍了。”
“李大人所言极是,陛下与恪王到底是兄弟,陛下初登大宝,更不宜兄弟反目,徒生事端。”
“刘大人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