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异有些忐忑,“你放我下来,找人抬我回去也行……别让人看见……”
“就是要他们看清楚。”赫连擎往上颠了一下,“我此生,给你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常异趴在他背上,见宫人将士都各忙各的,并无异样,这才安下心来。
一路走到宫门口,二人共骑一马,缓缓而行。宋延的北军仍在街上逡巡,显得靖都城格外肃杀。
落过雨的长街略微寒凉,常异想起唐都夜逃,那时赫连擎也是这样紧紧搂着他。
“明日把桑枝接回来,往后都不必受制于人了。”
常异漫不经心地应着。
“我好想你。”赫连擎忍不住贴上他耳际,微微颤抖着诉说思念。
听了这话,常异心肝乱颤,若不是骑着马,恨不得立即抱紧他。
“那就走快些。”
回了府,侍从早已备好热水。赫连擎先抱着常异沐浴,紧张疲惫都融化在热汽中。
二人各披一件薄衫,赫连擎将常异抱到榻上,取了药来给他揉腿。
这双手一如既往地温热有力,常异微微皱着眉,胸中激荡起来。
揉了片刻,赫连擎又不安分了,指尖一路向上求索,蜿蜒信步,惹得常异抖着身子后退求饶:“别……先歇歇……”
赫连擎提着他的脚腕,倾身压下,四处挑衅,“我不累。”
“你不累我累!”语调渐渐软下来,“你……你得轻点……”
第97章
“滚!都给孤滚!”
寝殿内一片狼藉,内侍熟练地收拾干净,一声不响地退下。
皇帝四肢瘫软无力,倒在床上大口喘气。卧床三月有余,他疑心自己中了毒。
可那人面兽心的逆子晨昏定省,做足了面子功夫,局势已定,普天之下,已无人再敢救驾。
此刻赫连霄就在殿外,亲尝药石。
“陛下不肯吃药,这几日连饮食都少进,这样下去……”
“传令六宫,即日起父皇饮食,皆由各宫嫔妃私厨轮流供给,妃嫔皇子亲自侍候父皇用膳。今日,由本宫始。”赫连霄大步迈入殿内,请安行礼,跪至床前,宫人连忙扶起皇帝。
“父皇不肯吃药,儿臣见之不忍。”赫连霄端起药碗先喝下两口,殷切道:“请父皇安心服药。”
皇帝微微动容,吃了药,恶狠狠瞪着他,“孤这一生子嗣众多,把他们都摞起来也比不上你心眼多。”
赫连霄连忙退后跪倒,“儿臣惶恐。”
“钝刀割肉,你还不如一刀杀了孤!”
赫连霄红着眼眶,静静看他发疯,待他疯不动了,膝行上前拜道:“父皇安心养病,国事繁重,儿臣先行告退了。”
皇帝大怒,又闹起来:“孤还没死,国事轮不到你操心!孤没病!孤没病!”
“殿下纯孝,可陛下未必体谅殿下一番苦心啊。”内监老得步履蹒跚,面露不忍,出了殿门连连叹息。
赫连霄叹道:“为人子女,该当如此。”说罢,朝老内监行礼,“您侍候父皇多年,向来尽心尽力,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我既不能床前尽孝,父皇这里便有劳您照顾宽慰了。”
老内监急忙跪倒,又被赫连霄扶起,连道:“殿下折煞老臣了呀……”
宫人见此情景,纷纷落泪。
瑞王府
“母妃……别走……”
常异自睡梦中惊醒,轻拍赫连擎肩膀,“阿擎,醒醒。”
赫连擎呼吸一滞,猛然坐起,眼白布满血丝,仿佛还未从梦境中抽身,四下张望一番,一头扎进常异怀里。
“我好冷啊,阿异。”
自打恪王逼宫,皇帝卧床,赫连擎白日里帮着太子操劳善后,忙起来顾不得多想,一直精神尚可。
近日朝堂安稳下来,许多事已无须他出面,旧疾反而卷土重来,夜夜噩梦连连,不得安眠。
常异低声细语地哄着,静静搂着他。
过了许久,赫连擎身子渐渐放松,靠在他肩头愣神。
“明日轮到你入宫侍疾了吧?”常异偏过头亲了亲他,“我陪你去。”
老皇帝照例颓在床榻间,屋中香气缭绕,往常最钟爱的气味,如今闻来却格外甜腻,令人烦躁。
一抬眼看见赫连擎进门请安,皇帝眉头一松,勉强攒出个自认为慈爱的笑来,“你来啦。”
赫连擎并不吃惊,垂首道:“儿臣来侍奉父皇用药。”
皇帝一震,“药就不必吃了,你难得来一趟,你我父子叙叙旧吧。”
“好,”赫连擎懒得戳穿,搁下药碗,抬眼盯着他,“父皇记得母妃吗?”
“提她作甚……”
“为何不能提,有何不能提?”
皇帝的耐心很快用尽,恨恨道:“那个贱人……”
“父皇害死我母妃,却反过来憎恶她。”赫连擎冷冷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