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还记得这把剑。”赫连擎拇指搭在剑柄上,摩挲两下,转手将剑刃搭上父亲脖颈,“若非父皇心狠,儿臣此生都不会知晓,狼的颈血也是热的。”
“阿擎!”
众人循声望向常异,赫连擎也回头看他。
常异想起起不来,有些话却不能当众说,急得出了一层薄汗。
还是扶海贴心,命两个部下连人带椅子抬了过去。常异拉住赫连擎手臂,低声道:“不能用剑。”
老皇帝双目圆睁,忽地想起这人是干什么的,不敢置信道:“你想……你想毒害孤……”
赫连擎的神色却缓和下来,握了下常异的手,让他不必担心,转头看了眼扶海。
扶海又将常异抬了回去。
老皇帝终于死心认命,如一堆瘫软的烂泥,闭目道:“成王败寇,动手吧。”
赫连擎却收剑回鞘,“爹,孩儿是来救驾的。”
很多年前,贺妃正得宠时,皇帝也曾短暂地疼爱过他,也曾将他举过头顶,准他喊声“爹爹”。
母妃坠楼后,赫连擎午夜梦回,总想将这庞大而阴森的宫殿付之一炬,偶尔也想手刃生父,替母亲报仇。
可真到了这一刻,他却下不去手,或许是贪恋那不值一提的父爱,或许只是胆怯。
殿上一时沉静,后妃们紧紧捂住嘴,连啜泣都不敢出声。
赫连擎开始痛恨自己,“父皇还记得母妃吗?”
老皇帝厌倦地紧闭双眼,冷笑道:“活煞星啊,你拿什么治理国政,你懂人心吗?”
无人应答。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响彻空寂的大殿,停在皇帝身前。
“父皇怎么伤成这样。”嗓音也温润。
皇帝蓦地睁开眼,震惊道:“你,你怎么……”
赫连霄规规矩矩行礼问安,答道:“晨间有贼人假传旨意,要置儿臣于死地,已被儿臣斩于剑下。儿臣护驾来迟,父皇恕罪。”
“你也反了……”
赫连霄不置可否,转头发号施令:“大局已定,各营将士皇城待命。”
“是,殿下。”罗繁站在他身后,抱着剑,却行文臣之礼,笑道:“陛下保重,臣先告退了。”
殿门“哐”一声合上。
皇帝怒不可遏,挣扎着要起来,胸前伤口开裂,出血不止。
外边下过暴雨,赫连霄却一身清爽,星灰色缎袍上连个泥点子都没有。他淡淡扫了医官一眼,医官急忙敛容施针,皇帝很快安静下来,眼却瞪得老大。
“四哥,大局已定,父皇躺在此处不妥,不如移回寝宫静养。”
赫连擎点点头,“来人,送陛下回寝宫。”
“慢着!”翎妃突然出声,“陛下伤重,若……若就这么抬出去,必定人心大乱……”
“那依翎妃之见?”赫连霄笑意从容。
“储君之位空悬已久,如今正该,正该立储!稳定民心。”翎妃拉着儿子,朝徐皇后拜倒,“请娘娘主持大局!”
徐后看向赫连霄,低声呵斥翎妃:“放肆,立储之事,理当由陛下亲自定夺,怎可由本宫代劳。”
“陛下如今是神志不清,可从前清醒时早有成算。臣妾与吴贵嫔都听陛下念叨过,立储,当立嫡!”
妃嫔中有一女子应声跪倒,“臣妾……臣妾不……”
“吴贵嫔与臣妾最得圣宠,当明晰陛下之心!”翎妃死死盯住吴贵嫔。
吴贵嫔傻眼片刻,看了眼赫连霄,伏地泣道:“翎妃所言属实,陛下确有此意。”
“既如此……”徐后双手捧起宝玺,“本宫便斗胆,替陛下分忧。”
殿门缓缓开启。
赫连擎手举诏书,高声道:“陛下有旨,立皇五子为储,代君监国!”
水青与鸣红并立阶下,当先跪倒,齐声道:“恭迎太子殿下!”
诸将渐次跪拜,高呼“参见”。
赫连霄缓步行出,高声道:“逆贼既已伏诛,诸位安心。本宫暂代国事,待父皇伤愈,再还政于君。”
“殿下英明!”
赫连擎奉命安抚各营将士,协同善后。常异便在原地等他。
直到天蒙蒙亮,常异身子一缩,猛然惊醒。
“吓到了?”赫连擎半蹲在他面前,牵住他的手,“回家吧。”
常异点点头,一起身腿还疼着,赫连擎忙接住他:“腿怎么了?”
“磕了一下。”
赫连擎沉下脸,手一松要起身。
常异怕他找人算账,急忙拉住他,“是张琪推的我,没事,回去揉揉就好了。”
赫连擎心疼又愧疚,“受了伤,还等我这么久……”
“真没事,我是大夫,大夫的话你还不信吗。”常异捧着他的脸,“容我缓缓,回去你帮我揉揉,行不行?”
赫连擎倾身,紧紧抱住他,又立即松手,转身背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