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将军忙着操练禁军,稍后就到。”侍从偷眼看见他的神色,吓得连滚带爬,“小人这就叫他过来。”
中宫
“娘娘稍安,即日起可向六宫称病,妃嫔皇嗣,一律不见。”水青颔首低眉。
徐皇后亲自扶起她,温声道:“我儿阿霄就只说了这些吗?山雨欲来,本宫要如何确保六宫安然无恙?”
“妾自少时追随殿下,多年来执掌护卫之责,凡妾经手之事,从无差错。娘娘放宽心,万事有妾呢。”
徐皇后心中微微一动,那孩子自幼无人疼爱教养,是从何处习得收买人心、培植势力的手段?
“郑王作何准备?”
“郑王府上下无人知晓。”
心思缜密,不动声色……
“有多大把握呢?”徐后为难道:“徐家世代忠良,绝不能败于本宫之手。”
“水不净,娘娘不必伸手。只需稳坐高堂,殿下定不负娘娘厚望。”
“那本宫就静候佳音了。”皇后走下凤座,顺手抽出一支金簪,亲手插到水青髻上,握着她的手慈爱道:“万事小心。”
水青轻声谢恩。
徐皇后拉住她的双手,轻拍两下,“一家人,不必太客气了。”
水青微微一顿,低眉顺眼应了声:“娘娘说的是,妾谨记于心。”
天刚蒙蒙亮,常异借着为太后调理凤体的由头,带上梁清眠和桑枝入宫。
太后眠重还未起,宫人先将他们请到了瑞王故居。
常异睡眠不足,身子惫懒,神思却异常清醒,宫外还没如何,他已忍不住提心吊胆。
“先生可在此处放心小睡,稍后奴婢来叫先生起身。”女官言行妥帖,告退后便肃立门前,想必便是昨夜赫连擎提起的心腹。
这就是赫连擎从前的住处,常异坐到床边,立时觉得安心。
“这是何物?”
枕边露出几根穗子,桑枝一时好奇,掀开来看,一枚玉佩与半块玉牌入得眼中。
玉佩是孟绦所留,常异识得。玉牌上书“贺”字,想必是赫连擎母妃的遗物。
贺娘娘坠楼而逝,贴身的玉牌也只余半块。幼年时赫连擎目睹母亲含恨而终,想必连心也跟着坠下去,同这玉牌一般,摔得四分五裂了。
见常异脸色不好,桑枝急忙将枕头压回去。
玉佩底下还放着书信,俱州一别,赫连擎便将书信置于枕下。
他自己枕着这些物件入睡,是珍而重之,不愿遗忘。那时留书枕下,定是想与常异盟约,望他也能不弃不忘。
可后来阴差阳错,常异怨怪赫连擎不辞而别,不敢信他满腔爱意。即便在最亲近的那些时日里,赫连擎一再与他盟誓,常异也是本着好一日算一日的心思,不敢奢求更多。
如今想来,悔不当初。
常异掀开软枕,抽出信来,只见信封上寥寥四字:常异亲启。
笔划很不匀称,必是病中所写。
第94章
“阿异,你怎么了?”
梁清眠蹲在常异面前,轻轻摇他,“怎么要哭了?”
常异盯着纸面,这信是赫连擎中毒卧床之时,写给他的最后一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足足五页,话说得絮絮叨叨。赫连擎曾同他提过,那时孤身卧病,来来往往都是神情冷漠的宫婢。话再少的人沉默久了,也会攒出满腹言辞。
他将这些话付诸笔墨,全都讲给常异听。
师父扣下那些信函,想必都已销毁,那段时日赫连擎的不安和痛楚,常异算是彻底错过了。
在赫连擎看来,便是说不完的话石沉大海,可他还是写个不停,直到那封师父仿写的绝情信送到他面前。
常异不敢再想,他那时该有多绝望,才会举剑自戕。
差一点就阴阳两隔了。
常异心如刀割,忍不住后怕起来,强撑着逐字看下去。
写至第五页,赫连擎想必腕力不济,不得已打住话头。
“......书未尽情,余候面叙。”后头洇开一片水渍,纸面很不平整,他又在那处歪歪扭扭加了一句“好想你”。
“阿异你说话啊。”梁清眠急得团团转,情急之下,一把夺过书信,打眼一扫就明白过来,握着常异的肩膀,轻声安抚,“都过去了,阿异,来日方长。”
“师父别哭,都是桑枝的错,我以后好好听话,再不同他作对了。”桑枝抱住常异胳膊,忙不迭认错。
“还是我怯懦,遇事就要遁逃。”常异抬眸,眼睛亮亮的,“师兄,他说这次不要我陪,可我偏要与他生死相随,再也不分开了。”
“那桑枝也要陪着师父。”
常异摇摇头,“你还要帮师父整理手稿,完成‘疑病注疏’。”
桑枝没有反驳,只在心里盼着赫连擎平安无事。他噘着嘴,忽然道:“师伯呢?也要与叔父生死相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