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落空的滋味并不好受。
又是那夜红灯笼高挂,她忍着脚疼踏过了门槛,唢呐与锣鼓声在人群喧闹震荡,她手执红牵,一拜天地。
红帐前,红烛高亮,一如当年那盏她抬头也看不清的明灯。
盖头被挑开,她低垂着眉目,等着那道冷清的声音,眼下总是平坦的,她不愿去看,可望不可及的瞬间。
而这次,那人却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像是一块温润白玉雕刻,甚至透着细微的白光,一切停在了这一刻,她微抬起眼睫,变得荒唐了起来。
她曾体会过那一刻的温暖,像是冻僵的鸟儿回到它的巢穴,又像是山崖下枯死的花得到一捧甘霖。
飞逝的灯盏溯洄,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高堂下,跪在地上双膝,耳边宗族长老们的排外,一道道复杂的眼神,和屋外寒冬的刺骨。
巢穴总抵不过寒流的侵袭,上天也不会总是赐予花朵甘霖。
她早已不记得老管家的面容,或许是一场高烧,又或许是一段枯燥的岁月。
抬起脸,红烛下,那张脸慢慢明晰起来。
他说,我想陪伴你一生。
她听见了,很久很久,却没有任何动作,久的像一场梦。
“姑娘。”
天光乍亮,姜予被刺的睁不开眼,她此刻蹙眉,浑身酸痛,昏昏沉沉,梦中一切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春觉见她神色困顿,在身侧问,“怎么了,又魇着了。”
姜予揉了揉额头,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了时辰,起床洗漱,今日要早早去请安。
坐在梳妆台前,水画支开了窗棂。
中秋已过,院中的桂树已初浮花香,树影绰绰,姜予掠过视线,隔着竹帘,见门扉下一道清隽身影在案前。
她很快收回了视线,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反应,水画快速道:“小侯爷搬来好几日了,少夫人莫不是忘记了?”
灯会过了几日,宁栖迟搬回了折枝院,不过这几日朝中好似又有事任命他,所以不常见。
但即使再忙,一个屋檐下要说不碰见那是不可能的。
唯有一个,就是谁躲着不愿见。
姜予放下了手中的木梳,想起那日灯会。
他在她面前说出的那些展露心迹的话,一字一句,偏执压迫,她退无可退,而心底涌现的,却是恐慌,礼教和尊重被碾碎的惧怕,她不断后退,不愿与他有任何争执。
哪怕心中有再多情绪,她也一路都未曾同他说过一句,半道便借故要下马车。
可偏偏,他不肯放过她。
他眼低的执拗像是深渊,那般深沉,可偏偏眼低却泛红,面色白的像是雪,攥着她的手青筋暴露,好似被落在街边的野犬。
那般贪求的,炽烈的看着她,又裹挟着失望,落寞,和不甘。
她急的要哭了,心里的委屈和气愤像是突破了一道口子,不断的宣泄而出。
“可是你,你从来不曾问过我,给过我退路。”
手上的力道一僵,而她沉浸在情绪里,肩膀微微颤抖,又畏惧又含怒气。
“陈清允她跟我说那些,是因为她担心我怕我在侯府受人压迫,怕我无亲无故。”
“我不想选择我不愿选择的路。”
她不断的后缩着,她甚至不去看宁栖迟的脸,她只是满心的委屈,一股脑的倾泻而出。
“你又何曾,问过我一句?”
“就因为我敬你,你随意一句就能定我的生死,这次也是,你见旁人对我好,便这般不容,可是我……我不喜欢这样。”
她几乎是颤抖着把这句说完,若不是此时被逼的急了,她根本不会与他说这样的话。
她双目抬起,看向他,嘶声的开了口。
“你别逼我。”
话说完,那只攥着她的手不知何时僵住了,而她此刻只想逃离,根本没看清他的神色,她退远了,转身唤马夫停车。
等车停下时,她掀开帘子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自那一日,他们之间总是无限的尴尬,她便总是借故远离小侯爷,又每深深自悔,她应该有更好的话去拒绝宁栖迟,偏偏选了最落人脸面的一段说辞。
若小侯爷计较起来,她哪有什么好果子吃。好在这几日,除了前几天宁栖迟搬回折枝院的事儿让她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别的举动是半分都没有。
她梳妆打扮好,准备去二夫人那,心里放下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恰巧路上碰到从引从外面走来,见她赶忙行了礼,姜予点首,见他手中有几包药材,从引还往身后藏了藏。
等姜予走后,他才松了口气,赶忙朝着院子去了,见小侯爷披着一件薄衫远远的立在那处,却半分脚步都未上前,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