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书见她应下,嘴角也忍不住地上扬。
恰好一阵夕阳的余晖洒进船舱之中,笼住了刘玉书清濯的身姿,仿佛在他周身踱了一层曜目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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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谨言已四日不曾归家,也不去刑部上值,惹得刑部尚书在崇珍帝面前告了他一状。
可是崇珍帝却只是嘴上数落了叶谨言几句,非但没有重罚女婿,还赏下了不少滋补健体的药材。
胡氏与梅音公主这对婆媳关系融洽,两人使了法子欲将唐玉柔嫁到京城外的人家,也不知正屋内是谁走漏了风声,竟被唐玉柔知晓了此事。
唐玉柔将自己这些年攥下的体己统统交给了守在枫鸣院外的婆子。
金银财帛动人心,那婆子纵使害怕梅音公主的威势,却也存着两分侥幸。
那可是五百两真金白银,够她活上几辈子了。
唐玉柔偷偷从后院里溜了出去,避着人逃出了叶国公府后,一时也困窘于不知该去何处寻常叶谨言。
她凝神思索了一阵,最后还是咬牙去了素园的方向,才推开门,恰见叶谨言正坐在庭院的凉亭里发愣。
她忙冲上前去哭哭啼啼地说了胡氏与梅音公主打算将她嫁出京城一事。
叶谨言听罢,便从袖口里扔出了好几张大额银票,正巧落在唐玉柔身前。
“不想嫁,就逃。”
嗓音冰冷至极,他俊美无俦的脸庞颓败黯淡,沉郁的仿佛从地狱归来的罗刹恶鬼。
唐玉柔咬了咬牙,将那几张银票收在了贴身小衣里,嘴里不忘说道:“我没有文书路引、逃到哪里都是个任人宰割的命。且我一个女子也不能立户造籍,便是想赁下个房屋,也得有个男子替我立户才是。”
她话里的深意便是不想离开京城。
话音一落。
凉亭石凳上坐着的叶谨言已放下了手里的酒杯,薄冷的眸色里滚过一腔热切。
他扔掉了手里的杯盏,如疾风骤雨般走到了唐玉柔身前,攥着她的衣襟,满目猩红地说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唐玉柔瞧见了叶谨言眼中的癫狂与狠戾,霎时便消了要在他身边得个名分的念头。
“我说,一个女子无法立户造册,不论是赁房屋还是买田舍,都要挂着男子的名才是。”
叶谨言身躯陡然一阵,脑海里掠过些火星子似的念头。
是了,不论霜儿逃到何处去,只要查到王肃正立户入籍的消息。
他便能知晓她的下落了。
第60章 他怎么敢把她骗的团团转?
官船行到桥头两岸时,王肃正的腿疾又犯了。
霜儿不得已地将刘玉书请了过来,惴惴不安地问他:“爹爹的腿,可有痊愈的可能?”
刘玉书边垂着眸替王肃正敷些清清凉凉的药膏,边叹道:“我与正骨腿疾一处并不精进,只能减轻些伯父的痛苦。”
他说话时眉眼黯淡,漾着深切的愧疚之意。
王肃正忍着膝盖处的痛意,作势要朝着他拱手行礼,说道:“已是多亏了刘神医不辞辛劳的为我看诊,老夫不以为报,只能……”
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个块和田美玉,递给刘玉书道:“这本是霜儿定亲时的信物,如今也用不着了。玉是好玉,还望刘神医能不嫌弃老朽的一番心意,收下此玉。”
刘玉书一怔,旋即便要推辞,可听着王肃正的口中的那一句“定亲”,竟是鬼使神差地收下这和田玉佩。
霜儿倒是望着那玉佩若有所思,清亮的杏眸里凝着些怅然之意,转瞬之间她又恢复如初,在一侧对刘玉书说:“神医大恩大德,霜儿已是没齿难忘。”
这一句话饱含感激之意,可诚挚有余,却也多了几分生疏和客套。
刘玉书立时便觉得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泠泠如月的眉宇间透着些不易察觉的不虞,便一时之间不曾回答霜儿的话语。
良久,他才倏地抬起头,猛地撞进霜儿潋滟着柔雾的明眸之中,那点不虞霎时消散得一干二净。
他道:“伯父这腿疾虽难治,却也不是全无法子。我在京城游历时遇上过一个江湖游医,名为秦放,于腿疾一事上有独到的诊术。”
京城?
霜儿不免又忆起了那个冷情薄幸的人,他如今怎么样了?
娇妻美妾在怀,定是过着逍遥似仙的快活日子吧。
思及此,霜儿的杏眸里便氤氲起了一层泪雾,她越是竭力想忍耐,泪意便愈发要夺眶而出。
失态前,她已拿出帕子掩住了自己素白的脸庞,避过身躲在箱笼旁垂了泪。
庞氏忙走了过来,俯在霜儿耳畔低声抚慰了几句,便搀扶着她往船舱里侧走去。
这几日霜儿时不时地便会落一回泪,庞氏与王肃正瞧在眼里疼惜不已,却也不曾出言阻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