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音公主的死是个悲剧。
自小被千娇万宠、金枝玉叶捧着长大的公主却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之人手上,死法还如此凄惨。
苏皇后整夜整夜地难眠,既是恨崇珍帝将梅音公主身边的死士们撤走,又是恨梅妃庞氏的媚言惑君,更恨薄情寡幸的叶谨言。
她女儿被大火焚烧至死,长眠于地下难以安息,叶谨言却迎娶了娇妻,还有了个承欢膝下的嫡女。
苏皇后心里焉能不恨?她整治不了那个梅妃,难道还弄不过一个王氏女?
什么清河县主,不过是条丧家之犬罢了。
苏皇后犯起了邪心左性,以皇后之尊压下威势,要惩治霜儿自然轻而易举。
听闻今日叶谨言与霜儿一齐入了宫,苏皇后立时便派人去把霜儿请了过来,只是她能全须全尾地走进凤藻宫,却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出去。
苏皇后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甚至还买通了太医院的太医,让他们把太后的病情说的更严重几分,也好让叶谨言留在慈宁宫。
可是她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叶谨言待霜儿的一片真心。
他虽在意太后的病症,可更在意的霜儿安危,这才会不顾一切地跟着她一起来了凤藻宫。
坐于高位的苏皇后一听叶谨言的声音,心里的怒意便似翻江倒海般涌了上来,裹挟失去爱女的痛意,一齐摧灭着她的理智。
“拜见皇后娘娘。”霜儿与叶谨言进了正殿后,便隔着软帘向苏皇后请安问礼。
隔着影影绰绰的软帘,苏皇后能瞧见那之后的两道如神仙壁人般的身影,如此的登对,如此的亲密,举手投足间尽是关切。
叶谨言何曾如此爱重过梅音?若不是因他宠妾灭妻,梅音何苦要犯下放火烧人这样的孽事来。
梅音无错,都是叶谨言的错。
苏皇后抿着唇不语,任凭怒意在眼中撩动,凤眸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
叶谨言与霜儿跪在地上岿然不动,他们已是预料到了苏皇后的磋磨必不简单,若只是罚跪一番,倒是他们的福分了。
跪了足足一刻钟,苏皇后还没有丝毫要叫起这两人的意思,她身边的大姑姑便清咳了一声,以示对苏皇后的提醒。
苏皇后也终于开了口,不过出口的便是对叶谨言的诘问。
“本宫没有让人将叶世子请来,叶世子却硬闯了凤藻宫,这是为何?”
叶谨言不卑不亢地答话道:“启禀皇后娘娘,臣的妻子胆小怯懦,且身子多有不适,臣不放心,这才跟了过来。”
“不放心?”苏皇后几乎是冷哼般说道,她的面容颇有几分狰狞,刺骨的恶意从话语中逼出,“你以为本宫会杀了她不成?”
叶谨言却仿佛根本没听见苏皇后话里的狠厉一般,只答道:“臣不敢,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乃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戕害人命。”
“你这是在给本宫戴高帽?”意识到这一点的苏皇后愈发恼怒,天知道她有多想将霜儿发落去慎刑司,剥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以告梅音公主的在天之灵。
可她已嫁给了叶谨言做正妻,等叶谨言继位成了叶国公,她便也是一品诰命夫人了。
哪怕苏皇后是中宫之主,也不能随意地处置一品诰命夫人。
且她今日想趁着叶谨言没有成为叶国公时整治霜儿一番,却也被叶谨言搅混了池水,她有气也无力使了。
苏皇后心中愈发恼怒,便随意寻了个由头对叶谨言说:“你先出去,本宫有话要与你夫人说。”
这便是明着赶人了,苏皇后做事如此没有顾忌,叶谨言心里愈发害怕,更是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去了。
“皇后娘娘明鉴,臣妇不善交际,也惫于口舌,只怕会有做的不得体的地方,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态度虽诚恳,却是一下步子都不肯挪动。
他油盐不进,硬是要陪着霜儿一起承担苏皇后的怒火,这副夫妻间同甘共苦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苏皇后的心。
他怎么就不肯对梅音这般爱重呢?
伤心、恼怒、不忿、心酸一齐涌上了心头,苏皇后态度便愈发强硬地说道:“既如此,叶世子便一同留下与你夫人领罚吧。”
“王氏。”她放沉了语调,怨毒的目光终是从叶谨言身上移到了霜儿脸上。
“方才你进门时撞倒了本宫的佛雕花,那时方吉大师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心经,才为本宫求来的祈福佛雕,你好歹毒的用心,竟是咒起了国母。”
苏皇后不计较脸面,撒泼似地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硬套在了霜儿的脸上。
叶谨言还来不及说话时,外头的那两个宫人已抱进了一盆碎裂的佛雕花,“铁证如山”,容不得霜儿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