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的无奈又委屈。
片刻后,他睁开眼,扭正她下巴,猩红的目光直视,无法再严肃的神色。
江愿对陶知晚说:“可不是现在,你懂么。”
“陶枝枝……你才十七岁啊,你懂不懂。”
那晚,陶知晚被江愿送回了家,和从派出所匆匆赶回家来的陶大勇在楼道口相遇。
他脸色惨白,早已失了血色,见到陶知晚的瞬间,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般地软了下去。
“爸爸错了,爸爸错了,枝枝……你不要离开爸爸了,爸爸真的错了……”
那是陶知晚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无力又无助的陶大勇。
不是六岁时将她举在肩头一口气从一楼爬到六楼的大力水手。
不是即使辛苦辗转各个城市工作也要时刻将她带在身边的空中超人。
他只是一个被原配妻子无情抛弃的可怜男人,又仅仅只是因为想要重新生活而差一点被女儿再次丢下的可怜父亲。
他想要拥有新的生活有错吗。
不,他没错。
这一刻,陶知晚有多么感谢江愿,没有像她一样,头脑一热到收留一个想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任性报复父亲的女孩。
……
陶知晚立志考上淮大,这样也可以早点从家里搬出去。
为此她开始夜夜苦读。
高三上半学期,很快分了快慢班,陶知晚如愿进了快班,江愿也“如愿”进了慢班。
分班那天,他把他身上的棒球衫脱了下来,让全班同学在上面一一签了名字,送给了她。
那件衣服,尤以他的名字最大,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胸口。
她抱着他的棒球衫,笑着对他说你真幼稚。
他手指懒洋洋地蹭她发尾,痞笑承认自己就是幼稚。
他说昂,老子就是要霸占你心口。
江愿成功考上“慢班”的消息,第一时间便汇报给了大洋彼岸的齐雪娇。
他问她,你开心吗。
“那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忌惮你有一个聪明的儿子,他们怕我考上名校,怕我出人头地,怕我过去和他们争家产,可是他们全都错了,我他妈的根本不稀罕。
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我一定会不惜代价,用尽各种方式,将我厌恶的人踩在脚下。
可是妈妈,还有你啊。
虽然你在江北海入狱那年无情抛弃了他,虽然我讨厌你、恨你、愿你,可我还是没有办法做到不管你。
我知道,没有那个人护着,你就得跟江北海一起进去吃牢饭,你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又怎么甘愿?
在你眼里,什么感情都是狗屁,什么都没有你身上的珠宝,银行卡里的数字重要。
可我不怪你,真的,没有你,我当年早就被江北海的仇家抓去地下黑市卖给人贩子了。
你让我今后收敛锋芒,我听你话。
妈妈,有时我总在想,是不是我越无能,越废物,你在那个家,才能过的越好。”
挂了电话,江愿扭头跑向操场。
迎着寒冬腊月的冷风,他一边奔跑,一边愤怒地吼出了声。
#
对于陶知晚来说,她的高三和大部分人的高三没有任何区别,都是枯燥疲惫的。
但因为有了江愿,她那犹如一滩死水一般的高三,偶尔还会时不时地掀起一小片水花。
陶知晚记得,刚刚升入实验班时候,有一阵儿高三年级的女生特别流行去教学楼后面的草丛里寻找四叶草。
都说四叶草代表着幸运,对着四叶草许愿特别特别灵验。
一到大课间,每个班的女生们都会成群结队地跑到教学楼下的草丛里寻找四叶草。
可是四叶草少之又少,大部分都是三叶的。
寇一心每次都拉着陶知晚第一个冲出去,但每次都是最后一个空手而归。
“气死了!”偏她最讨厌的女生还摘到了两朵,各种在她面前炫耀。
寇一心死不放弃,再一次去的时候,陶知晚也认认真真地蹲下帮她一起找。
“烦死了,整个草坪都被她们薅秃了。”
最后,即使心细如陶知晚,也还是没有找到。
转天,徐义昭进来,还给陶知晚带来一个塑料袋。
陶知晚偷偷摸摸收好,不想被人发现。
徐义昭:“……”
分班以后,江愿和陶知晚就不太常见到,不过江愿每天都会让徐义昭带一些小零食给陶知晚。
有时是排旺仔牛奶和一盒拇指饼干,有时是几块威化饼和一盒德芙。
反正都是陶知晚爱吃的。
江愿每次递给徐义昭的时候,都会被他嘴欠打趣——“愿哥,你搁这儿养孩子呢?”
江愿想了想,从地上爬起来,半跪在草丛里,打开手电继续找四叶草。
他说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