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哭(118)

只一个人从头到尾都没现身。

群聊之外,他们都给自己发来了祝贺新年快乐的短信,只是依旧没有陆池琛的。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他发来的那句【明天我早点过来陪爷爷奶奶过年。】

卢霜快速浏览了下,不想驳了他们的好心,接下几个他们发给自己的专属红包,又发了同等金额的红包回去。

不像模板套路与花里胡哨的祝贺词,卢霜的每一句祝贺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打下的,她写得非常认真。

能在附中交到那么好的朋友,她真的很开心。

墙上挂着的时钟像个耄耋的老者,时针慢慢迈过八的数字。

卢霜刚把做好的糖醋鱼重新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下,手上的手机屏幕上猛然跳出个名字,机身嗡嗡震动着。

看见是宋明打来的电话,她平复下心绪划开接听键,只是不知为什么,看见那个电话,卢霜心里莫名有些慌。

“卢霜”,宋明往常的温和嗓音里现在带着公事公办:“你父亲来接两位老人回家了。”

她木木的,好像是堆砌起了所有的坚强后,才堪堪从嗓子眼里挤出个“哦”的字音。

微波炉时间到了,发出“叮—”的声响。

挂断了宋明电话的卢霜周身像是被卸干净所有力气,细白的手指攥在微波炉的门把手上,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怎么都做不好。

一点点轻轻又淡淡的呜咽和抽泣声,小小地响起在厨房一隅。

宋明把手机抵在肩窝处,对面前的男人示意了下,便只身走了开来。

他坐回车里,想起卢霜刚才的回复,抬手在眉间快速捏动几下,无奈叹出口气。

挂断电话前,宋明放缓了声线,抬眸看向城市边缘的地方,宽慰她:“小霜,新年快乐。”

城际边缘的长崇山上,一簇烟花腾空而起,炸/开在天际间。

卢霜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礼貌地回:“宋医生,新年快乐。”

刚才宋明告诉她的回家,自然不会是回清溪巷。

爷爷奶奶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但卢霜从街里邻坊的口中也略听过一些传言。

有关清溪巷,有关她的亲生父亲卢建勇。

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只一件都够上了年纪的邻居们津津乐道整天。

卢建勇和卢霜的妈妈钱含香离婚后,找了个家里有钱的富二代又结了婚,听说今年还生了个大胖小子。

这两年富二代家里又比起之前有钱些,日子也好过不少。

但爷爷奶奶在卢建勇断了他们的赡养费后,也再没认过卢建勇这个儿子。

今年卢建勇突发奇想去接了两位老人回家过年,于情于理卢霜都说不了什么。

儿子接爸妈回家过年,人之常情。

桌上的饭菜失了温度,卢霜也没有了再热的念头。她往沙发里靠了靠,怀中抱着两个抱枕,仰起脖颈定定看着天花板,耳畔是隔壁邻居家觥筹交错间,盛满果汁和酒水的玻璃杯子碰撞在一起的清脆声响。

那里面夹杂着单元楼外小孩子们放礼花时的几句话,童稚又天真。

在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老房子里,每个角落都有卢霜为之付出过努力的痕迹,而今,这片地方让她胸口滞着点堵。

难过又陌生。

她从房间里拉出围巾系上,关上家门,想出去走走透口气。

单元楼的感应灯忽亮忽暗,门口的石阶上,人影绰约,很是眼熟。

男生的背影很单薄,头顶的头发像杂草一样凌乱。他坐在那里,宛若与周遭的欢腾喜闹隔绝开了似的,无声无息。

孤单的背影在寂寞里无限拉长,沉寂在深巷中。

卢霜心下猛地一跳,加快了脚步走到男生面前。

女孩站定在他面前,他勾着头,被寒夜染上漆黑的眸子深处,映衬出天边不断炸起的烟花。

半截燃灭的猩红香烟被他夹在两指间,阴霾与焦躁混杂着荒芜的气味,残月微影显出他嘴角的一抹鲜红。

卢霜蹲下身,靠近了些,坐在陆池琛身边的石阶上静静地陪。

他的皮肤凉的像天上倏忽降下的一场冰雾。

远处的烟花引线在火焰中响起燃烧的“滋啦”声,烟花冲向天际,飞升降落。

陆池琛眼角处有团淤血,嘴角破了口,血液流淌下,他似是没有知觉。

巷口几个七八岁的孩子挥舞着手上的崭新百元大钞,纷纷拥拥地小跑到街面马路对面,边跑边嚷嚷着:“我要放大电光。”

“我要看礼花。”

“爸爸妈妈说,我们自己放的话,只能放安全的小蜜蜂。”

……

卢霜脑子里一根线乍然亮了下。

她看了下身边的人,踟蹰了好一会儿后才站起身来,跟着那几个孩子的身后走到街边,烟花摊上形形色色的炮仗和礼花千汇万状,品目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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