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根本没从她身上移开过，以至于顾思晓从油桶后起身，他也懒得分给他一点点眼神。
“我过来了，你放了她。”
祁落轻轻动了一下。
顾思晓装作不经意地扣上了她胸口前的衣襟，直起身子，看向江翊。
“果然也只能用这一种办法，才能让江总见我一面了。”
警察到的很快，没有警笛声，警灯在寂夜中红蓝色旋转不停，一寸一寸撕开空气。林沅从路牙石上跑过来，小声对警察说着具体的情况。
他眼里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祁落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大脑，让它不至于因为剧烈的混沌感而丧失应有的逻辑思考能力。
“顾思晓。”她开口，声音细若蚊蚋。
江翊瞬间抬眼看向她，手指收紧，声音透过潮湿的空气，清晰地传过去。
“不要说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他看向祁落，祁落回望他，迷蒙的双眼里看不清是痛苦还是疑惑。
“你离开横溪的那一年，是用了顾思桀的身份。”
他一字一句，缓缓道出当年的真相。
“我找过很多人，最后查到了你出生的那个医院，虽然已经过了那么久，还是有一名护工清楚地记得，你母亲所怀的是对双生子。”
“我猜的没错的话，在你们出生前，你父母就已经决裂了，所以他们各自带走了一个孩子，而你就是留在了横溪村的那一个。”
顾思晓冷冷地看着他：“说够了吗？”
“祁落在这里，你还有心情说这些？”他嗤笑了一声，“什么情真意切，你也不过如此，到底还是自私。”
江翊微微阖了眼：“你母亲没过多久就嫁给了何劲，享尽荣华富贵，而你待在酗酒的父亲身边，也很快沾染上了不少不良习性。而你的父亲因为嫌弃这事情丢人，怕在村子里丢了面子，从未向外人提起过你有这么个弟弟，只是跟你一个人提起过，尤其是在你母亲嫁给何劲后，他恼羞成怒，变本加厉地在你面前辱骂你的母亲，连带着你的弟弟。你逐渐对顾思桀产生嫉妒心理——但你的母亲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为什么有一个会变成你这样。”
“横溪村老一辈人对你印象很深，我找过韩奶奶，她住在你家隔壁，她说她记得很清楚，你母亲来看你的时候，你对着她满嘴脏话，你母亲离开的时候是哭着离开的。”
“她应该悔恨过，当时为什么没带你一起走，可她始终没怪过你。”
江翊轻轻叹了一口气：“最后那次，她带着顾思桀回来了。”
“你父亲虽然一直瞒着外界双生子的存在，所以你有了一个大胆的谋划。”
“你母亲一直没有向你弟弟和何劲隐瞒过你的存在，又因为生活在正常的环境里，所以顾思桀是个很天真的孩子，他对你这个哥哥，应该还是挺向往的。”
“但你不这么认为，你只会认为，村里的人不知道顾思桀的存在，而这是一个好时机。”
究竟是个怎样的好时机的呢？
并非上演一出狸猫换太子，因为在他心里，顾思桀过得比他好，本就是一场笑话。
他恨母亲只带走了顾思桀一个人，也恨顾思桀夺走了本该属于他的人生，所以他选择在那一天给父亲倒上满满一杯酒，划破了喻铭家的车，惹出乱子，又趁乱找到顾思桀，换了他的衣服。
醉醺醺的顾父，听说了儿子惹祸的事，又见到了破破烂烂走近房子的顾思桀，哪里还顾得上分辨这对长得本就一模一样的双胞胎？
顾思晓洗干净脸上的污垢，扯出最天真无害的微笑，跟着母亲远走。
“你本以为只要把顾思桀留下，自己装成顾思桀的样子，跟母亲走了就行，但是你没想到的是，顾思桀娇弱的身子根本经不起你受过的经年累月的毒打，当晚发起高烧，再也没醒过来。”
“你父亲可以通过说你被母亲带走了，在村里保守好这个秘密，但是你母亲那边是瞒不住的。”
他声音不大，却能清晰地回响在整个偌大的空间。
“说够了吗？”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顾思晓忍无可忍的嘶吼。
他站在那里，头顶的灯光在他身下投下一个小小的黑色漩涡，旋即他狠狠掐住了祁落的脖子，转过脸来。
祁落低垂着眼帘，轻轻咳了一声。
江翊向前一步，却又不敢再向前。
说到底再顾思晓这个疯子面前，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顾思晓。”
他听见祁落低低的声音，甚至含着笑意，“你满意了？”
“你心满意足了？”
她挣扎了一下，有些愕然的顾思晓并没有松开手，她索性不再乱动，安安静静地被他锁在怀里，像秋天里的落叶一样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