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暂时走不掉。”
祁落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天色已经大暗,她已经被黑暗完全笼罩,在打开灯前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吃饭吗。”
她居然还在问自己,吃饭吗。
江翊微微愕然,不知如何应答。
“嗯。”他还是低低应了一声,“你吃吧。我没胃口。”
他起身离开。
他们似乎同时选择装作忘记刚才的坦白,她在选择忘记自己的承认,他在选择忘记她刚才的狠话。
自己是习惯逃避的,江翊心知肚明,可没想到的是今日的祁落也如他一般选择逃避。
祁落探了筷子,生理上有对白菜的恐惧,心理上却明言告诉她,错过这一次,可能是一辈子。
江翊为她做的一餐饭,如一对新婚的小夫妻一样,做的一餐饭。
白菜又算什么,前面面临她的,是死亡还是重生,她已经不再恐惧了。
这次的决定,又有几分是因为极低的手术成功率和不知还剩下多少天的可以过活的时日?她已经不想再深究了。她能做到的只有一些连结果都无法确定的事,等待一些未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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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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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点,雨还在下。
祁落半卧在沙发上,散发凌乱地披在肩膀和脸颊上,微微遮住眉眼。。
那封信……
她微眯起眼睛,努力让自己混沌的大脑冷静下来。
门被敲响。祁落支着手臂起身,江翊先她一步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极差地打开房门。
顾思晓。
掌心里攥着的药已经来不及避开江翊和顾思晓的目光塞进口中,她只能起身,半攥着药丸,走到顾思晓身边。
她近乎是用尽全身气力嗔怪着:“怎么来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
顾思晓眉眼含笑,给江翊打了个招呼后把带来的外套披到祁落身上,“辛苦你了,雨下的太大了,司机开得慢……我催了好久呢。”
江翊抱胸站在旁边,脸色已经归于正常了。
雨还是没有停。
预料中的冲突没有发生,江翊一如既往地保持沉默――也似乎只是沉默。
他又能想些什么?
江翊在默认这一切地发生,有再多不理解不相信都是空话。
懦夫。
他骂自己一句,就是在用刀子狠狠剜一次自己的心。
祁落为何如此,他找不到答案。
胡安泽究竟有多重要,他亦找不到个评判标准。
比自己还重要吗?
当然。
当然。
江翊想,多少是有些自嘲的,眼下对面两个人儿站在房间里暖融融的橙黄色光束之下,联手骗了他五年。
好一个联手。
他连祁落的调查,都看在眼里,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于是提前在日记本里塞了这么一封信,真假参半地告诉了她一些所谓真相。江元麓的原文和这封信出入不大,却也相差甚远,他知道她在调查,所以给她开了捷径,他知道她脾气犟偏要一条路走到黑,于是给她挑了一条最接近真相又最背离事实的路……他在为了她用尽十七年人生最深重的心机,却偏偏是这一次她要将他打入无量深渊。
凭什么。
祁落看他一眼,突然把整个身子转过来:“我走了。”
她与顾思晓十指相扣。
顾思晓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颤抖。
她连呼吸都带着战栗,却用平缓的声调毫无感情地说道:“这么多年,谢谢你了。”
谢谢你了。
这么多年。
谢谢你了。
是谢什么?江翊有些疑惑不解。
谢十二岁初见他替她打了严路,还是谢十四岁那年他听了程煜的鬼话为了她好,还是谢十六七岁他为了赎回她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
在谢什么?
他几乎要开口问她,她却垂了眼,开口道:“谢谢你这么多年,在我身边。”
这么多年。
他喃喃道:“这么多年。”
“祁落。”
雨声渐大,屋檐下,石板又传出噼啪声响。
“祁落,这么多年。”
“谢谢你了。”
他也说,谢谢你了。
祁落的手指都微微颤抖,顾思晓从她手里捻出那枚药丸,不动声色地捂住她的嘴,隔着五指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手指却在暗暗用尽,将药丸推进去。
那雨下了整整两天两夜,有将整个城市颠倒的气势。再次见到祁落不过是事发后的第二天,江翊看她撑着伞,戴着口罩,走进学校大门,似乎是看到了他,顿了一顿,又远远走开去。
她不再多看他,更不再走向他。
许多事情细想来就早已有了端倪,运动会她突然的冷落,欲言又止之下总归是藏了话的,可他却一次又一次拒绝听那些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