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不以为意,脚步更是挪都没挪一下。
别笙转目瞧他, 见人面上似是不情愿更多, 比他更不情愿的道:“那你现在还不要我给你讲了?”
本就是他挑起的话题,夏元淳怎么好打自己的脸,他踌躇一会儿, 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那我将椅子搬过来,这样也方便问你。”
这动不动的有什么差别, 别笙心下想着,却没好意思再说下去,毕竟夏元淳是客人,他看着书案上没写完的一半功课,眼不见心为静的用书盖住了。
等夏元淳将椅子搬过来,别笙摊开书问他有哪里不会。
夏元淳:“……”
他其实没有哪里不会,当时也只是随意找个理由而已,但见别笙态度这样认真,也没有随意敷衍。
稍稍思量之后,找出了他认为比较不好理解的部分,一一指出。
别笙看着夏元淳指出的部分,基本都是他被提问时答不出的句子,他手指捏着书页,回想了一下父亲给他讲解时阐释的经义,慢慢顺着通了一遍。
每讲完一句,别笙就要问他:“听懂了吗?”
这些东西夏元淳早已懂了,此时听得稍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别笙见自己还能给别人讲明白,忍不住笑了笑,眼角微微向上翘着,藏着一点不明显的小骄傲,还不忘给自己揽功劳,“那也是我教的好。”
夏元淳看他这样,没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直到别笙烦了,才将手收回来,那些不耐忽然就没了影,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嗯,是你教得好。”
别笙深以为然的点头,他很懂礼尚往来的规矩,在夏元淳夸了他后,态度软下不少,“也是元淳兄心思锋颖,一点就通。”
夏元淳自打跟别笙熟悉起来,何曾从他嘴里听过这样高的评价,现下听他这样说,眼底不禁酿了点笑。
两人一个用心的教,一个装模作样的学,气氛相合渐入佳境。
等结束之后,已是一个时辰过去了。
别笙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皎皎月色横在稀疏的枝影里,一阵扑棱声起,惊走了躲在其中的乌雀。
他轻轻合上书页,趴在书案上道:“现下有些晚了,元淳兄可要回去?”
夏元淳被这样一问,蓦然想到今日送到自己手上那封被划掉一笔的纸笺。
若是别笙明明白白的写出来恐怕还不会叫他这样惦记,可偏偏是写过之后又划去,便叫他忍不住反复思量。
原本来时就要问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便搁下了,如今能开口了,夏元淳却是有些犹豫。
这不过是友人之间再寻常不过的一封纸笺,说不准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这样巴巴的来问,委实怪异。
别笙见他这么久了也不回答,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道:“元淳兄?”
夏元淳的警惕性在边境时已被养了出来,不等思绪回转便下意识擒住了别笙的手。
触手一片柔软。
带点凉息。
团团细雪化于掌上一般。
别笙被拉的往旁边一倾,眼见就要从椅子上掉下去了,一只宽阔的手掌落在他的肩膀,稍稍使了个劲儿,便将人重新扶稳了。
别笙被吓了一跳,他细细喘着气,两颊泛了点薄红。
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只也不说话,叫夏元淳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别笙要是朝他撒些气还好些,可就只是立眉嗔目的坐那没有动静。
正当他要说些什么补救时,放在别笙肩膀上的手被推了下来。
手下骤然空荡,夏元淳看着别笙偏过去的脑袋,忽然道:“今日那封纸笺……怎么划去了一行?”
别笙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夏元淳看着他茫然不知的样子,眉骨压下,心中陡然生出了些不虞,就好像只有自己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他停顿了片刻,从怀中取出那封纸笺展开递过去,又问了一遍,“下面被墨遮住的话是什么?”
别笙的手指放上去,藤纸还带着点温热,想必是被妥帖放置着的。
第43章 殿前香(四十三)
他抬眼, 恰好与夏元淳略微迫人的眼神对上。
手指轻蜷。
“学宫每旬有一天假,我想着赔罪总不能只嘴上说说, 便有意邀元淳兄去郊外骑马, 可思量之后又觉不大妥当,一来没有提前递上拜帖,二来我的膝盖又受了伤,是以……”
说着看向自己的腿, 密匝匝的睫羽轻轻一颤, 映在那双漆黑的眸子里, 春风漾水一般卷起了层层波纹。
夏元淳原本冷沉的目光在听到别笙说旬假要邀他骑马时便纡缓了下来, 再看他因腿上的伤神色悒悒, 心中不觉间生出了些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