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自己怎么这样不争气,连父亲打一棒子再给一个甜枣吃的把戏都看不清……
出了扶风院,别父先去前厅见了夏元淳,暄至一番后叫人引他去了别笙的院子,自己则是转道去了涌兰苑。
别母见只有别父一个人过来,目光泛了点疑惑,“稚奴怎么没有同你一道过来?”
别亭听到这句话,想到上次他罚了小崽子后,一连几天都在书房睡觉的凄苦情形,一时间没敢张口。
别母见人不说话,再一想他今天一下午都在哪里,心中有了点猜测,将手中的茶盏搁在小几上,直接道:“可是稚奴做了什么?”
别父:“……”
虽然他不想去睡书房,但听妻子问出来了,也没有隐瞒她的意思,组织了一下措辞后,温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包括别笙私自去信给巫庭以及后来他被巫庭拦下的事。
别母听完之后,向来柔婉的神色变了几变,一双纤手搭在莲青色的披帛上,好一会儿没说话。
别父见状上前覆住她的手,交握时只觉凉了一些,话中不觉带了些担忧,“月娘。”
感受着手背传来的温度,别母朝他笑了笑,瞧着有些勉强,“我只是在想:五皇子竟抛出这样大的筹码,怎会容许我们将稚奴送到离杭。”
“是以……有些不安罢了。”
别父心知巫庭不是不能将人带走,他只是想让他们同意这件事,名正言顺的将人带到边境。
距离秋狝还有一段日子,此事只怕还有的磨……
扶风院中。
绕过萧疏的竹林后便是书房。
站在外面的男子叩了叩门,力道较之前要重上不少,很容易便能听出其中差别。
别笙搁下笔,朝外仔细看了看,等确认了来人之后,才扶着书案站起,慢吞吞给人开了门。
他垂着头,夏元淳只能看见一截纤细皎白的后颈,以及顺着衣领交缠勾错的发。
他扶着门框,目光落在他受了伤的右腿上,“怎么自己过来开门?”
说着扶上了他的胳膊,将人搀到了椅子上。
别笙来不及推开他,就被带了过去。
坐下后,禁不住瞪他一眼。
只这一抬眼便叫夏元淳发现了不对。
他看着别笙湿红的眼睛,以及脸上隐约的泪痕,握着他手腕的力道不由重了一些,“怎么回事?”
别笙被捏的疼了,扭着腕子挣了一下。
夏元淳早已见识过别笙的娇气,哪里能逆着他来,顺势松了手。
只刚松开就见一处簇了红,与他方才圈住的地方恰恰相合。
别笙看着被捏出的痕迹,尽管不是很疼还是气得推了夏元淳一下,“你怎么都不知道轻一些?”
话带着埋怨,可偏偏因为刚刚哭过,声音又沙又软,同撒娇差不多。
两人离得这样近,听得夏元淳微微晃了下神,被别笙这样一推,竟是往后踉跄了一两步。
他自幼习武,寒暑不辍,下盘何等稳固,此时情状若叫他父亲见了,只怕一顿打是少不了的。
他又看了一眼少年胳膊上的红痕,簇生的花瓣儿一样,洇了点粉,他偏过眼神,神色有些讷讷:“那……那我下次轻些。”
别笙睇他一眼,蕴了春红的眉眼不似笔墨蘸染,密匝匝的睫毛一颤,上面衔着的那滴泪便接着滚将下来,“什么下一次?”
夏元淳心下跳了跳,握过别笙手腕的手心不知何时凝出了汗渍,他嗓子有些紧,没听清说的什么就“嗯”了一声。
第42章 殿前香(四十二)
别笙听着他答非所问的话, 眉毛轻轻一蹙,转过脸不说话了。
一副不愿意理人的样子。
夏元淳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靠在书案上, 低头看到上面尚未默完的《春秋·勿躬篇》后,默默转移了话题:“泮宫的先生今日讲的也是这一篇,只我还有一些地方没懂,不知道笙哥儿能否为我讲一讲?”
别笙看着书案上抄了一半的功课, 不由想起了下午被提问的经过, 才平静下来的神色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他抬目瞥了一眼夏元淳, 指了指挂着《关山雪霁图》下的那把椅子, 话中带着点黏乎乎的鼻音, “你去坐那里。”
“进来这么久还站着, 若传出去了别人要以为是我待客不周了。”
话说的这样体面, 其实就是想叫这人走远一点。
夏元淳顺着他细长的指节, 看向那把跟别笙隔了有半个书房远的文椅,眉心不觉一皱, “这里只你我两人, 谁会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