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时宴记得夏天从京城前往茺林,出京城后翻山越岭,路遥水长,足足走了三天三夜,而这回呢?不知又要走多久。
他们本就在京城地界,要出京城驶往下一临县的县中心,桂江友估摸着天黑应该堪堪能到达。
时宴对这一路并不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桂江友是个先天的乐观派,一路上又是唱歌又是扬鞭手舞足蹈,时宴被他吵得脑子刺痛,只想拿块布堵着他那张叨叨不停的嘴。
桂江友丝毫没意识到身后人有多大怨气,反倒问她:“我说你还活着吗?是不是伤心得要死,就跟丢了魂魄一样,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时宴手撑着脑袋,蹙眉揉了揉眉心,道:“我说桂公子,你一直都这么精力充沛么?我看你方才似乎还没吃饱吧?节省些力气驾车吧。”
说到这桂江友就伤心了,“过去这么多年哪有本公子亲自给人驾车的事,你面子大,心里就偷着乐吧,不瞒你说,小爷这样当牛做马都是为了你啊,若不是当初一时鬼迷心窍看上了你,跟你家殿下去赎你身,也不至于中了他的套,哎,这一路太多辛酸泪,我都不忍告诉你。”
时宴无语凝噎,“那桂公子就不要说了,省省力吧。”
桂江友本是想来卖个惨,没想到时宴这么不给面子,顿时呆住,咋舌道:“你你你这人真是,小爷无话可说了。”
时宴真的不说话了,桂江友又觉得十分无聊,前一秒放出的无话可说,下一刻就又忍不住开口叨叨:“我说你们两个也真是苦命鸳鸯,这就要分开,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碰到。这个睿王殿下啊,明明是个心软善良之人,却逼迫自己变得狠心无情,我活了二十多年着实无法理解什么事能把人逼成这样,要权利有什么用,存点银子逛逛酒楼,闲来无事听曲逗鸟,美人在怀,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干这桩子破事。”
时宴紧闭双眼,想尽量忽略他的存在,可左右翻转,最终还是无奈地用双手堵住两只耳朵,可惜桂江友的声音就跟能穿透几十尺厚的石墙那样还是清晰地传进脑子里。
“你们女儿家不就是想要一个安稳的避风港,但从这点来说宋誉他属实算不上好的选择,你瞧瞧今日发生的事,小爷我差点都没命了,你过去肯定也经历过许多次,听他方才吃饭时那个语气,未来约莫还有不少危险等着他,他送你离开京城倒是个男人该做的选择,你是不知道我爹跟我说了多少在崇林,胡发那狗官还在任的时候多少家为了点蝇头小利将自己的妻女赠与他的,宋誉第一时间能想到护你离开算他有点良心。”
他一旦打开话匣子简直就是滔滔不绝,时宴听得心里烦躁,刚想让他闭上嘴,没想到桂江友突然拉住缰绳,时宴身体重心不稳,前倾后倒的,差点儿没被甩出马车去。
她听见桂江友大唤了一声,紧接着似乎听见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马车稳不住地砰地一声往前倒!
时宴心脏被提到了喉咙眼处,一天之内连遭两次刺杀,但凡是个人都遭不住这般惊吓。
她心脏扑通扑通乱跳,几乎要破膛而出,正欲去掀开车帘,手刚碰到帘子,不料一支箭却倏地从远处射来!直接穿透车帘,从她的脸颊飞速擦过!
脸颊火辣辣地疼,有液体顺着光洁的脸颊缓缓流下!
有埋伏!!
她在心中无声大喊!
此处刚出京城不远,竟然会有人守在这里等他们过来!
时宴连忙叫了一声桂江友,桂江友又哭又喊的,“爹啊!你儿子进了个什么狼窝啊!怎么前后都是来要命的,爹啊救救我!!”
这会他还在哭爹喊娘,时宴头疼欲裂,手死死抓住一旁的横木,这才免得让自己狼狈地滚出马车!
躲在车内无异于让对方瓮中捉鳖,她飞快跳下车,马腹中了三支箭,早就没有气息倒在地上,身下流淌好大一片血泊,鲜红的血液如灵活的红蛇一般游志她的脚边,时宴忍住要吐的冲动,四面环顾去寻找桂江友的身影。
桂江友狼狈地滚下马背,吓得坐在地上,一时间忘记还爬起来。
时宴厉声呵斥道:“别哭了!跑啊!”
前方左右的树林里忽然冒出一排身着黑衣的男人,时宴对他们的打扮太过眼熟,一眼就认出追击她和桂江友的,不是宋倘还会是谁!
桂江友头顶的发冠都歪了,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时宴拉住他的手腕便往后跑。
他深吸了一下鼻子,说:“你这小丫头怎么到这时候还这么冷静,你就不怕吗?”
时宴瞪了他一眼:“你这么怕,他们会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