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听见一根紧绷的弦断了,世界忽然安静得可怕,只有那根断弦的余音还在继续。
这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萧瑟,天气如此恶劣,走在底下的人腰背弯弯的,像是身上背了千万斤无形的重量。
宋誉就像一只断线风筝,摇摇晃晃飘了许久后轰然跪倒在地上。
他怎么在这里?
这是哪里?
这是边关?
这是他打仗的地方?
他会死吗?
时宴眨了眨眼,眼眶不自觉热了起来。
宋誉早已身负重伤,银色的盔甲被血染尽成了暗红色,他再也撑不住倒在雪地里。
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染红了白皙的肌肤,从他身下蔓延出几条血流,宛若长长的红蛇。
他双瞳渐渐失焦,身下是红的血,黑的发。
天地之间,茫茫雪地,狼烟四起,人如乱蚁四处奔走,唯独那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好像开出了一朵绚烂妖冶的花。
时宴鼻尖发酸,耳边嗡鸣,后脑勺又开始一阵接着一阵抽痛,越来越剧烈,到最后痛入四肢百骸,她近乎无法呼吸,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抖得越来越厉害的身体。
宋誉……
别,别这样。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她想开口喊他,可只是张着嘴,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出声来。
整个人就像被抽掉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倒在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就像被抛弃在岸上的鱼,费力张嘴,却始终无法呼吸半点。
宋誉……
她费力想靠近他,再近一点……再近一点就行了。
眼前越来越黑,意识渐渐陷入混沌状态,散发着死气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狠狠打了一下她的手!
“宋誉!!”
她猛地钻出水面!恍然明白自己居然睡了过去,而且险些溺水窒息过去!
时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背,手指如葱段,白且净,烛光下水泽潋滟,那疼痛如此真实,好像真有人往她手背上狠狠抽了她一记。
热水早就冷了,她惊醒后被冻得牙关打颤。
恰时隔壁听到她的惊呼后引来了几丝动静,连忙问:“夫人!您没事吧?!”
时宴不满他的称呼,答道:“我没事,你们休息吧,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夫人。”
“可……”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两遍!”
“是、是!”
护卫听对面又静了下来,心中不免狐疑,立马从床上下来,手刚碰到桌上的刀,隔壁忽然传来一阵哗哗水声。
头发还湿淋淋的,时宴将狐裘披在身上又坐回案前,替自己磨了墨,捏起毛笔,开始抄写经文以平复方才被噩梦搅得七上八下的心。
第二日一大早她便出门想同僧人们一同参与早课,没想到刚打开门就看到那两门护卫,一人靠一根柱子,话不说,也没什么神色,一人腰间别刀,一人臂抱长剑,就像两个没有感情的石头。
时宴撇撇嘴,他们爱吹冷风就吹吧,懒得管他们。
上完早课,她又主动跟随僧人们一起过堂。
说实话,那虽然只是一个梦,可却让她的心久久得不到平静,不详的预感就像黑云压在心头,连呼吸都变得如此困难。
时宴烦躁不已,接下来两天,她听课,上香,祷告,跪拜。
而从始至终,那两人都形影不离,就像牛皮糖那样赶都赶不走,好在从不上前打扰,时宴渐渐学会忽视两人的存在。
经过那棵千年古树时,她忍不住驻足观赏。
树枝上红色绸带飘飘,有人还愿有人祈福,无论地下人们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它都一如既往地伫立于此,安静听着人间千万声祝愿,从不言语。
时宴学着其他人那样,双手握住,闭目虔诚祈祷。
许愿千万里以外的宋誉平安;
许愿身在逆境的她得偿所愿!
这一切都如此熟悉,记忆里的画面还没有褪去颜色,她再次来到高台的殿宇之上,循着过去她和宋誉一起走过的痕迹登上楼。
那两人互视一眼,最后也选择也跟了上来。
时宴收了收身上的披风,毛茸茸的衣领蹭得她脸蛋痒痒的,她吸了吸鼻子,决定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必须找个机会支开这两人,遂对两名护卫说道:“诶,你们两个过来些。”
那两人死板得很,宋琸命他俩紧看时宴,又不允许两人靠得太近,遂摇头拒绝:“属下不敢靠您太近。”
时宴张开双臂深深呼吸了一口,末了还是打了个冷颤。
“真冷啊。”她回过头去看着二人,问:“我突然发现你们两个有些像,可是亲兄弟?”
其中一人回答:“回姑娘,是的。”
“你们跟宋琸多久了?”楼上风大,她立于寒风之中,声线隐隐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