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衣微微蹙起眉头。
他跟观空还算熟悉,知晓观空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只是说话不太好听,只是因为手脚毛躁就罚人去挑水,似乎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时宴安静地站在一旁,莲衣不着痕迹地向室内瞥去一眼,视线扫过脸色阴沉的宋誉时,忽而展开一抹轻松般的微笑,认真道:“这样啊,那确实该罚,无规矩不成方圆,该罚,该罚。”
他一头乌发散落在肩,青色衣衫似水无痕,气质淡雅如松,再观其对面光秃青色头顶、一身缦衣打扮的三名僧人,时宴顿时哑口无言,心中缓缓打出六个点。
无规矩不成方圆,究竟该是谁对谁说啊……
“师叔都发话了,你们还不快去!”观空瞪一眼二人,二人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你拉我我扯你地赶紧离开这不详之地。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宋誉和莲衣二人似乎只要一见面,无形之中似乎便会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火药味道。
还不了解事态有多复杂的观空恭敬地邀请莲衣进屋,顺带对宋誉慈悲道:“施主站了这么久想必定是累了,这位是我们寺中颇有威望的莲衣师叔,莲衣师叔无论什么方面造诣颇高,有他在,定会悉心指导女施主打磨出一颗最完美的菩提子,您若是觉得疲惫,不如先回屋休息罢。”
此话一出,时宴冷不丁打开个颤。
屋子里似乎连气温都低了好几个度啊。
第61章 欲壑难填
“殿下回去反正也是坐着, 一个人闷得很,倒不如留下来,坐在一旁观摩观摩, 如何?”时宴适时上前柔声提议。
宋誉看向时宴,紧抿的唇有一丝放松。
她这个人一向懂得察言观色,说出的话, 所做的事这一切看似都很合理, 可又一切都显得如此刻意。
脸上写满无辜,可眼底却始终像是铺了一层宋誉无论如何也看不懂的心绪。
似乎欲壑难填。
他从不认为欲壑难填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自古以来人们歌颂善良和不求回报的付出在他眼里不过一件极其可笑之事,人总是贪婪的, 否则为什么说人往高处走,可往高处走的同时,他似乎被高处的迷雾遮住了眼。
时宴便是那一团迷雾。
他看不清她,看不懂她, 也不明白她分明不想看见他, 为什么还是说出让他留下来这种话。
他承诺过时宴, 不再探究她的过去,所以他克制自己不去打探她与莲衣之间的关系。
可一向冷静自恃, 以往无论遭受何种欺辱, 只为一个合适的时机就耐得住性子得这回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让自己不去猜他们二人之间发生的事情。
要说时宴蠢笨,可做事周到有余,大部分时候极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可要说她聪明, 她在自己和莲衣二人之间隐藏真实情绪的时候又如此笨拙且漏洞百出。
藏在袖口的手紧紧攥起, 面上却挂起了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说的也是,那便听你的罢。”
观空忽感后背一阵发凉, 总觉得室内气氛一下紧张起来。
莲衣给他使了个眼色,观空意识到自己的嘴笨,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嘴巴子,他一时嘴快,人家分明是为了菩提子刻意过来的,自己怎么就下令赶客了呢。
立马循着时宴的话,腾出旁边一张空的矮桌,“施主,请。”
待宋誉越过他身侧的同时,时宴不着痕迹地敛下眼帘,思绪万千。
莲衣优雅地走到室内,蹲下身来,拿起一颗刚被削了外皮的菩提果,问:“时宴姑娘想亲手打造串珠?”
“倒也不是非得要打磨出一串。”时宴摇头,“就是觉得好奇罢了。”
“原来是这样。”莲衣点点头,又拿起桌案上一张磨砂纸,观空见状连忙道:“师叔,还是我来吧。”
莲衣抬手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时宴始终与其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不是不知道宋誉疑心重,尤其是当他露出这般温和的笑容时,时宴心中便愈发不安,总觉得他在心中打着什么坏主意,因此站在一个不近不远的地方,表面认真听着莲衣的解说,实则视线似有若无地打探宋誉的表情。
“按照自己想要的形状这样一直磨就够了。”
莲衣挑的是一颗小果,大小差不多与观空手上的串珠相近,等到差不多时又换了一张细磨砂纸进行抛光,方才还一片哑光表面粗粝的菩提子这会表面就变得平整光滑,莲衣二指捏住打磨好的白玉菩提子,上面泛着莹润柔和的光泽,时宴不禁为之一叹,无限惊叹自然界的神奇。
时宴蹲下身,想要仔细去看这颗白璧无瑕的珠子,“这样便成了么?”
“差不多,但若是想串起来,还得给它钻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