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师既然是被她“气病”的,那这个“病愈”的台阶当然得早早准备好,说不定这个台阶递得好了,她外祖父能准了她做女官!
这是柳云的说辞,沈月章压根不信,但不论信不信,她也拒绝不了,因为外祖父给的钱花光了,她的吃喝现在都记在太后娘娘的账上。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沈月章想硬气,起码得等晚上吃完晚饭!
于是晚饭前,答应得好好的,要再抄经半个时辰的人一放下碗筷,抬脚就往外走。
忽然一只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力道重的几乎要把她手腕捏碎!
沈月章准备好的“顶嘴”和“反骨”又咽了回去,她拧着眉头倒吸一口冷气,一回头却见柳云面色难看地趴在桌上。
手腕上那只手的温度很快冷下去,沈月章被那温度冰得心脏都停了一瞬,她瞳孔猛地一缩,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慌。
她颤抖着去探了探柳云的鼻息,被柳云另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拍开,她这才松了口气,半跪在她身边,探头去看柳云的神色。
“你身上好凉,到底怎么了?”
“反正没死!”
柳云粗喘着,语气听不出是自嘲还是讥讽,缓了几息,又道“叫瑞雪进来,你走!”
不论如何,她不想沈月章看见自己这副样子,像是佐证了她不听沈月章的、执意入宫是个错误。
人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但她在沈月章面前正确惯了,是故尤为不能容忍自己的抉择,让事情的结果看起来是个错误。
听沈月章如她所言的叫来了瑞雪,她这才觉得轻松了些,更加急促地催她离开。
沈月章低头瞧着自己已经没了知觉的手腕,“你抓着我,我怎么走?”
柳云“......”
她只是近乎本能的抓着沈月章的手腕,听了沈月章这话,好容易才努力地松开一根手指。
沈月章在柳云卸力的瞬间,就抽出了自己手腕。
沈月章要走,柳云本该庆幸的,但空落落的手心还是让她心情一阵莫名。
或许是身体上的病痛让心理的所有反应都变得无限大,柳云居然觉得手心的冷连到了心脏。
从前只是从骨头缝里溢出来寒意,这次从心脏里冒出来,冷得她浑身血液都凝滞了一般,呼吸都变得艰涩!
她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加清楚,她强留沈月章在身边的举动只是暂时的、镜花水月的、飘渺的自欺欺人。
这认知叫人心脏扯痛,痛到人想放弃理智,她又下意识地蜷缩手指,去够那只渐行渐远的手腕。
可...自然是够不到的。
柳云感觉自己沉沉坠下去,越坠越冷,越坠越黑,越坠...
“唔!”
柳云闷哼一声,下坠的身体像是被横生出来的一棵树木拦住了,她虚虚握着那只失而复得的、落在腰间的手腕,有气无力的,“你...干什么?”
瑞雪拿着药瓶回来,见沈月章三两下扒掉了太后的外衫,也大惊失色。
“沈小姐,你做什么?!”
沈月章抽空抬眼瞧了眼瑞雪,“废话,这衣裳这么重,你抱得动啊?”
华丽繁琐的衣衫尽数落地,沈月章抱着只着雪白中衣的柳云送到床上。
沈月章喘了两声,“赶快把药拿来呀!”
第19章我今晚还就不走了!
柳云吃了药,圆慧大师还来给她行了针。
行针时,柳云的意识似乎不太清醒,口中会断断续续溢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呓语,额间和手背青筋崩出。
她看起来很痛苦,但痛苦似乎更多来自于她恍惚不清的意识。
沈月章看起来也很痛苦,她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如芒在背的躁动不宁。
沈月章的痛苦来自于柳云青筋崩起的手背——那只手死死攥住了她后颈处的衣领。
行针两刻钟的时间,她就跪了两刻钟,沈月章一下子跪出了除夕拜年要压岁钱的量,好不容易等到柳云身上的针一除,她就毫不客气地,趴在柳云肩膀,长长出了口气。
可累死个人的腰了!
沈月章缓了口气,偏头,看着柳云近在咫尺的、宛如白玉的侧脸。
屋里已经掌了灯,离床很近,柳云的右半边脸上映出纤长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的影子。
柳云生的很好看,五官深邃,但皮相柔和,显得聪明但并不凌厉,温和但并不庸弱。
柳云刚来沈家时,沈月章她爹就说柳云和她父亲有七分像,尤其那五官和脸阔。
他们都是眉目深邃的模样,这样的脸再配上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看谁都是一副深情款款。
可她爹也说,柳大人性子随和,为人耿直,没什么心眼,至于柳云...她爹欲言又止半晌,才说,柳云这性子,大抵是随了她母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