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桌上的几个瓷盏已被他拂下了桌子,在地上炸裂开来,几片溅起的碎瓷片落进湖里,惊起几尾大红锦鲤。被捏皱了的信纸轻飘飘落到地上。
远处的太监宫女,近处的袁奉和黑衣暗卫,齐齐跪了一地。
湖边垂柳摇曳,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袁奉颤颤巍巍问道:“陛下,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你自己看。”赵时安冷声道。
袁奉伸手将那皱皱巴巴的信纸拿起来迅速扫了几眼,霎时出了一身冷汗。
边关暗卫来信,紧挨着胡人的晋州府知府郑阳暗中勾结胡人,已有几个胡人奸细暗中潜入境内,幸而暗卫已在晋州府边界处将几人尽数截杀。
这晋州府归属济国境内,济国国君又是出了名的胆小怕事,只知享乐,此时恐怕对这事还完全不知。
赵时安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示意袁奉站起来,冷声道:“这便是替朕守边的新燕官员!这么大的事,穆宗在济国打了那么长时间的仗,他不会不知道,却对朕瞒而不报!罪当致死!”
袁奉抬起袖子抹了把额头的汗,连忙道:“陛下!当务之急是该考虑如何处置这叛贼啊!”
赵时安沉吟片刻,“只能叫冯哲提前启程了,到了晋州府,将郑阳就地格杀!至于济昌王这边,等郑阳一死,消息传到济国王都,他自会马不停蹄上京请罪。穆宗……”
他冷笑一声:“穆宗胃口太大,想两头都讨个好,还在朕面前演戏!此番就算不告诉他,他也会明白朕已经知道了此事。”
袁奉接着道:“晋宁王野心甚大,自新岁宴后,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看出来他早对陛下心生不满。请陛下务必提高警惕,多使人注意着些晋国那边的动向!”
赵时安摩擦着光滑的杯壁,“朕有分寸。”
那封密信还躺在桌上,今日无风,纹丝不动。赵时安伸手拿过,塞进袖子里。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正午时分,日头越发热烈,他心里烦躁,想到去张罗午膳的张忻还没回来,有些不耐。
“今日朕没什么兴致了,叫张忻给你装些酒菜带回去自用吧!朕先回宫了。”
他随手指了亭外一个小太监,叫他忙活之后的事情,便自己抬脚离开,要回清凉殿。
“臣恭送圣上!”袁奉跟那个黑衣暗卫目送着一堆太监宫女簇着皇帝离开。
留下的小太监朝袁奉恭敬道:“袁相请随奴婢来,便由奴婢送袁相出宫吧,张总管那边应当已经准备好了。”
黑衣暗卫冲袁奉行了礼,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袁奉叹了口气,“那便有劳公公引路了。”
赵时安带着一众太监宫女回清凉殿,走到去往后宫的岔路口时,他停下脚步,吩咐了身后的人不必跟上来,自己去了蕙草殿。
蕙草殿门口的茉莉花丛也许是被那天的大雨打散了,也许是被宫人摘了去给他做茶汤,只留下零星几朵藏在翠绿的花丛里。
他静立了一会儿,转身推开了蕙草殿朱红色的殿门。
宫里只有一个留下照看的宫女月丛,她隐约知道真相,却不敢多言,每日勤勤恳恳在这空无一人的宫殿中扫洒擦洗。
听到推门的声音,月丛抬起头,竟是几月未来的皇帝,她慌忙上亲跪地行礼。
“起来吧。”赵时安略抬了下手,越过他走进了院中凉亭。
空荡荡的小榻上什么都没有,桌上倒是有一套绘着金鱼戏水的白瓷盏,杯盏里盛着些干花,应当是茉莉。
赵时安伸手拈起一朵,在鼻间一嗅,“这是你晒的干花?怎么就这么点儿?用来做什么的?”
月丛跟在他后面,站在亭外,听了他的问话,连忙答道:“是奴婢晒的干花,从前……从前美人便说等这花开谢了便收集起来晒成干花,做成香囊,用来泡茶,都是极好的。前几日大雨,奴婢怕花被雨水打坏了,便擅自摘了些许。第二日雨歇,张总管便找了宫人来将花都收集起来了。”
赵时安极其模糊地笑了一声:“你也算有心,去给朕泡一杯这茉莉茶汤来吧。”
“是。”月丛应了,便端了桌上盛着干花的茶盏下去泡茶了。
那头张忻跟着小太监送走了袁奉,回清凉殿的路上听了小太监说起中午凉亭里发生的事情,心里大骇,对着小太监嘱咐了几句,叫他闭紧嘴巴,别乱说话。
二人走到清凉殿,却不见皇帝的身影。
张忻随手拉了一个太监问,才知皇帝离了他们去后宫了。
他心里细想片刻,便知皇帝定是去了蕙草殿,又发生了此等大事,陛下心里等不痛快。
张忻打发走身边的小太监,自己又去了一趟御膳房,取了灶上新煨的鸡汤,和几碟小菜,甜的酸的辣的都有。